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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吃鱼的故事(第2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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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面颊,“能与姑娘成鱼 水之欢,江某无憾矣!姑娘,你可以死了。”我深情地吻向她。 那双眼睛熄灭了。

    次日清晨,百桥府已在一箭之外。 我混迹于赶圩的人群中,目光如炬,找寻着人群中一丝一毫的异常状况。远远地, 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老者慈眉善目,幼者顽皮喜人,所不同的是他们手 里的家什:一根拇指粗细的拐杖和一柄木质的玩具宝剑。那孩子并不将玩具捧在手里, 却是在地上拖曳而行,所过之处,一道拖痕入地寸余,纵是石板亦是。 他们便是“南海神叟”金克木和“北冥灵童”孔杰了。世人用剑,无不以砍劈为主, 刺撩为辅,独此二人开使剑之先气,手底下数百条性命,无不是在尸身上留下了数个透 明窟窿。 我们彼此目视,相向而行。 “此地人多,你我于此性命相拼,难免伤及无辜。请江大侠另择阴宅如何?老朽略 通阴阳,或可为大侠指点迷津。”擦身而过时,金克木仁慈地对我说。 “可!”我简单地回答,并转身出了人群。 “老朽为此地百姓谢大侠!”南海神叟一鞠到底。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反倒轻松了下来。行进在乌胥镇外的田头陇间,过去的二 十余载春秋一幕幕地涌向心头。 他们俩若即若离地跟随着我。看得出来,他们比我紧张得多。谁不知道,赤脚猫江 郎的轻功独步天下啊。可这时,我已完全没有了逃跑的欲望,通天神教的“追魂翎”就 像一副膏药,粘上了你就揭不下来。与其提心吊胆地藏匿苟活一世,倒不如拼个鱼死网 破来得痛快。 “此地甚好,此地甚好!”来到一处小山丘,极目四眺,山清水秀。我拍了拍地上 青翠的小草,一屁股坐了下来。 “果然好眼光。”金克木四下看了看,捋着微微发黄的山羊胡须说道,“此阴宅必泽 被子孙,好地方!江大侠,恭喜了。” “哈哈。”我跳了起来,“借金老侠吉言啦。江某至今尚未迎娶,既是泽被子孙,看 来,今日葬身此处的怕是另有其人了罢。” “哈哈,世事难料。未可知,未可知啊……”金克木摇头晃脑地再度捋髯。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可说?!”“北冥灵童”孔杰手指着我,“你,没鞋穿的死猫, 拿命来罢!”说完,他腾身向我刺来。 我急用青锋剑格开来势,反身一掌击向他的面门。见他作势欲躲,不待招式用老, 再一招“借问酒家何处有”,剑身直劈他的下盘。 “好身手!”圈外金克木大声赞道,“赤脚猫江郎果然名不虚传。小心了,老朽来也。” 话音未落,南海神叟亦加入了战团。 一柄势大力沉的楠木剑,一支轻巧灵动的杖中剑,很快就让我落了下风。我左支右 挡,身形逐渐慢了下来。 “孔杰,要活的。”明显地,金克木的剑已经离开了我的要害部位。 “为什么?教主只要他的人头。”北冥灵童却不依不饶。?

    “教主杀他,乃是他身上系有一个于本教不利的惊天秘密。但或许,这秘密对你我 而言,却是天大的福祉却也未可知呢。” “哦,明白了。” 这让我大大地透了一口气。

    就这样,我又勉强地应付了四十多招,直到孔杰的楠木 剑重重地击打在我的胸口。刹那间,气血翻涌,一股腥气自丹田逆行。我躺倒在地,口 吐鲜血。祖传的龙泉青锋宝剑被远远地抛在了荒草丛中,我再无反手之力了。 “说,你掌握的是本教的什么秘密?”孔杰将剑尖抵在我的喉咙。天知道,北冥灵 童始终将楠木剑拖曳在地,却原来是在磨砺它的剑尖。只要他稍一用力,它就能轻易将 我钉在大地之上。?

    “财富……”我一阵激烈的咳嗽,又一大口鲜血涌出,“巨大的财富。”我大口喘气, “足以、将你们埋葬、十次的、金银珠宝!” “哦……”孔杰的眼里冒出灼热的光线。 就在此时,我看到他的喉头咕咕地冒出鲜血,一支锋利无比的宝剑贯穿了它。孔杰 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充满了疑惑不解。他就这样软了下来,南海神叟金克木出现在 他的身后,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说吧,什么财富,它在哪?”他在孔杰的尸身上小心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然后, 小心地将它装入了剑鞘。就这样,从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到慈眉善目的老者,完成这样的 蜕变,他只用了区区两个动作。而我知道,在江湖上,这种蜕变从来就不具有单向性。 “我得到财富,你落得一个全尸,两全其美,互不亏欠,对吧?”他的说话很快又证实 了这一点。 “好罢。”我努力地坐了起来,“身首异处,死后都不得还阳的。成交了!”我说。 “果然是聪明人。”看得出来,人为鱼肉我为刀俎,他是习惯了这样的境地的。 我艰难地向怀中摸索。由于伤在了前胸,我的动作缓慢而痛苦。 “干什么?”那支入鞘的宝剑瞬间又明晃晃地架到了我的肩头,“想暗器伤人吗?!” 他大声呵斥我。 “纵有暗器……”我苦笑道,“哈,我还能伤人吗?”我将手从衣襟里抽出,指了 指自己的前胸,“藏宝图,在我的贴身衣服里。”然后,我以双手捂肚,痛苦不堪地闭上 了眼睛。 那支宝剑离开了我的身体。紧接着,我感到一只枯槁的手摸上了我的胸口…… 我摁下了腰间的绷簧。?

    当我再度睁开双眼,我看到南海神叟金克木的脑袋在山坡上欢快地翻滚。 拖着受伤的躯体,当我进入百桥府地界,已是夜半时分。 我没敢到客栈中歇息,径直去到了城郊的开平禅寺投宿。这里的住持曾是我的旧时 故交,在我的要求之下,他将我安排到了小沙弥的房中。四门紧闭,两日两夜不得有人 侵扰于我。 待众人散去,我先是运功调理了伤势,在伤无大碍之后,我躺倒在床,眼观鼻、鼻 问心、心法自然——这是我江家的独门秘笈“龟息神功”。世人只道是赤脚猫江郎的轻 功天下无双,但若非这“龟息神功”,纵有十个江郎,怕是亦难存活于这凶险之江湖。 为躲避仇家追杀,我曾连续九个昼夜脚下如飞、不眠不寝,直得脱离了险境,方才运起 神功,倒卧于乱石岗上。大梦一场,仍是九个昼夜,如死去了一回。

    及梦醒,与常人无 异,且毫无倦怠之色。 与以往的每一次相同,神功带给我的梦境都是对于现实的一种延续或是修正。很快, 我梦到了通天神教教主“铁算盘”元吉,我将他推下了山崖,并取而代之。随后,我开 始实施一个经过缜密筹划的阴谋:先是称霸武林号令天下,继而推翻朝廷一统江山。这 些,都是出现在元吉诡异无常的梦中所折射出来的信息,当他不堪恶梦,遍邀天下解梦 好手云集通天神教总坛时,我是唯一一个完整地解读出他所有心思的人。而这,也正是 迫使他对我发出“天涯追杀令”的真实缘由。 如今,他的梦境已然成为了我的,但是,我却不可能成为他。 当我从梦中醒来,我首先看到的就是他——通天神教教主“铁算盘”元吉。他依然 高坐在几天前我为他释梦时所坐的金交椅上,而我,成为了他的囚徒,被五花大绑于阶 下的木桩之上。地上,赫然陈列着那四枚刻着我名字的“追魂翎”,以及四件名满江湖 的宝剑。它们不久之前共同见证了我三次艰险而成功的逃脱。 我挣扎了一下,随即便放弃了。是牛皮拧就的绳索,具有伸缩性,纵是“缩骨法” 亦难逃脱。 “江兄,我们又见面了。”元吉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笑意,毫无诚意的笑。就只 有一次,当我道破他的梦境时,我看到他的脸部肌肉微微地抽搐了几下,但那笑容却不 改。 我苦笑了一下,“教主,这捆得也太紧了吧?” “捆老虎,不得不紧啊!……”他依然在笑。 我隐隐觉得上面的对话像是戏台上《白门楼斩吕布》的台词,觉得很不吉利,就暗 暗地啐了一口。 “……能够将本教东西南北四大护法送进轮回的,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本人。没曾想, 你却也能做到这一点。就这,就能成为你不死的理由。”他笑着摇了摇头,像在惋惜, 又像是自嘲,“可惜啊,你还是不得不死。” “就因为教主的那个梦?”我也笑了,“不就是一个梦嘛。” “错!”他站起,走向了我。“本教创立,缘于我师兄的一个梦,而数万教众追随, 同样缘于那个梦。”

    他来到了我面前,并从地上拾起了一柄沉甸甸的砍山斧,“至于我, 只有你清楚,我弑教主篡神教,同样来源于我的一个梦。”他仔细地擦拭着砍山斧,并 用手指弹了弹,发出一声闷响。“梦,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对于我,它意味着开始以及 辉煌,而对于你,却只意味着死亡。因为我的梦,你必须死去,而因为你的梦……”他 哂笑了一下,这次,是真实的。“你在逃脱了四大护法的追杀后,居然能在梦中被千里 押运到了这里,不得不说是件奇事怪事啊!” “唉!”我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底气十足地望向了他,“知道我为什么叫赤脚猫 吗?” “哼。”他用鼻孔表示了对我的轻蔑,“徒有虚名的轻功罢!” “错了!猫,是有九条命的。”我肯定地说,“你,杀不了我!” “哈哈哈哈。”他哑然失笑,“你以为能逃脱四大护法的追杀,便能逃脱我近在咫尺 的斧头吗?赤脚猫,俗话可说,事不过三啊!” “能!”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在沙砾中萌芽。 “大言不惭。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如何再次逃脱的!”语毕,他高高举起了砍 山斧。 “醒过来!”我对自己喊道。 于是,我就醒了。 看了看时间,公元二 o 一一年元月二十一日凌晨四点五十四分。黄历上清楚地印有: 诸事不宜。 我把它写在了纸上,但是我不清楚:到底是哪个梦更具有欺骗性,抑或,是它们共 同欺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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