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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努尔?加纳不禁反问。
难道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吗？
在职位上他比赫尔·海姆要高上三个等级。
况且，自己可是对他好言相劝，赫尔怎么敢跟自己这么说话，难道他不要命了吗？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就不怕我给他小鞋穿？
“我不会是听错了吧？赫尔·海姆，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不，你没有听错，我说你鼠目寸光。”
“……你说谁？”努尔?加纳还是不敢相信，他再次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我说你，高级执政官代理努尔?加纳，自以为睿智，实际上只是鼠目寸光，政治眼光太过狭隘了。”
“……”
竟然不是幻听！
这个小子真的敢当面辱骂我？！
努尔?加纳脸上的笑容大盛，心中却涌起了愤怒的火焰。
他的笑容只是在掩饰的愤怒，那是虚伪的笑容。
“你是不是疯了？你真的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难道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说脑子不太灵光？亦或者说，你无法接受被下级如此评价？”
“呵呵呵……”
努尔?加纳的笑容越发强烈，眼珠子瞪得几乎已经到了夸张的程度，眼神像是要直接刺穿赫尔。
“我现在了解了，原来，你只不过是愚蠢的小年轻而已，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大义，什么是对帝国有利。”
赫尔冷哼一声，露出嘲讽的笑容：“是吗？”
赫尔这一笑，努尔?加纳的表情瞬间僵住了：“既然你说我狭隘而且鼠目寸光，那就让我听听看你有什么高谈阔论吧？”
“我哪里有什么高论，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见解而已，不过，至少比你费尽心思让民众半死不活要高明一些。”
赫尔举起两根手指：“要管理好领内的民众，最好的方法是鞭子加糖果，而你在做什么？以极高的税率压榨自己领内的民众竭泽而渔，用贫困与饥饿去统治自己的领民，你所做的只是挥下鞭子，这样根本无法持续从领民手中攫取财富。”
“说什么沙漠之子不肯归附帝国，如果放任他们休养生息可能会掀起反旗——战争早在十几年前就结束了，当初的战士们即便幸存现在也已经步入中年，同时也失去了继续战斗的理由，战后降生的年轻一代连饭都吃不起，甚至没有干净的饮用水，真的是他们本性恶劣？不服管束？不惧生死想要反抗帝国的统治？”
“不...苏丹的诅咒也好，不肯屈服也罢，在我看来，那都是对你用鞭子残酷统治伊斯特领的反噬。”
“……”
“故意让民众失去活力，为每天的两餐一宿奔波，这的确可以在短期之内加强支配，如果是在战时，我非常同意你的做法，但是考虑到帝国的领土扩大国策，考虑到我们伊斯特领的责任，税收必须提升，必须源源不断支撑起东部战线的军费与物资，而现在，我已经确认过了，伊斯特领的税收每年都在下降，已经在入不敷出的边缘了，没错吧？”
赫尔一顿连珠炮让努尔?加纳脸上的笑容几乎冻结。
“是吗？你还真是巧言善辩...不过你别忘记了我们伊斯特领的特殊地位，这里不是帝国的腹地，不是大后方，不是经济行省，这片沙漠是过去我们从沙漠苏丹国夺取的领土，是作为供给前线物资的中转站，我们的职责与义务是优先为前线输送给养，支撑起东部的战线，为此，领地内的稳定大于一切，只有稳定才能继续履行我们的职责。”
“光是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就万事大吉了——这不正是目光短浅者的自白吗？”
“……”
努尔?加纳被噎住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强烈，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施策方案可以提高这块伊斯特领的税收？将这片沙漠改造成一片稳固的乐土？”
“当然。通过缩短运输路线，运输途中产生的损耗可以缩小到原本的十分之一，运输不仅快速而且更加高效，可以大大降低领内的支出。”
“哈！你不会真认为自己的施策有足够的可行性吧？我之前不过是在说客套话而已，真想穿过这片红毒蛇沙漠简直是异想天开！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去实地考察过，你知道目前为止有多少人尝试过改进既有的运输路线吗？结果呢？没有一个人成功。你或许以为自己足够优秀，可惜，你的优秀只是坐井观天的自以为是而已，有句话叫做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自大也得有个限度啊...”
“从过去的案例中汲取经验与被过往的失败所束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次元。因为害怕失败就对严峻的现实妥协，那是因噎废食，活用过去的失败经验，借助前人们的智慧，这才是所谓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也是占了不用上战场的便宜，以这种心态对敌，在战时你怕是活不过一个月。”
“……”
“前人之所以会失败，那是因为沿途的道路并没有被打通。直接涉足噬人的沙漠那当然是异想天开，因此才需要在沿途建设起所需要的基础设施，吸引人们去建设定居点。
“‘有路的地方就会有人居住’这句话只适用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城市地带。在沙漠的开拓地则该反着来——即‘有人居住的地方才会有路’。”
“……”
“在沙漠的无人区开拓新的定居点，不仅能扩大帝国的可控制领土，跨区域转运产生的损耗连同为领国支付的通行费，这两大开销都能省下。这既符合国策，也能提高整个伊斯特领的运输效率，还能节省成本，交通便利之后国与国，地区与地区之间的交易也会变得兴盛。甚至，一旦打通了运输路线，整块伊斯特领也不再是难以统治的飞地，更进一步还可以建立起直接通往最前线的行军路线。这一切的一切你都看不到，而要完善运输路线必须有人口作为支撑，因此，我才将救助民众的施策方案与运输路线改进方案一并提出。”
“……”
“竟然还打算用苛政与贫困故意削减宝贵的人口，你不仅扼杀了许多无辜民众的生命，还将伊斯特领兴旺的机会一同抹杀。只完成了最基础的职责，只做最基本的维稳工作，真的值得自鸣得意吗？你到底是为了帝国的利益还是只是为了自己的升迁？你在做的事情，随便找一个当地稍微有些德行的人都能做得更好，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吗？不——应该说，你要是不在了，反而对伊斯特领更好。”
“……”
“我不得不承认，在某种意义上你非常聪明，做得少错得就少，只履行基本的职责，只要不产生大的问题，在中枢那边就不会减分，随后一年、两年、三年...在这个位置孜孜不倦地积累政治分数，你的确可以非常稳定的逐步提高自己的地位，或许，你能安然升到今天这个位置，用的就是这种稳妥的办法。在你看来，或许这是一种政治智慧，可在我看来这只是卑劣与胆小。”
“一句话说白了——没有大格局，只会耍小聪明。”
“……”
一针见血的批评，近乎谩骂的无礼态度。
如果站在努尔?加纳面前的是高级执政官本人，亦或者是皇帝陛下，他此刻已经跪下告罪。
可这个赫尔·海姆是什么东西？
区区的中级政务官，也敢对身为高级执政官代理的自己大放厥词，实在是胆大妄为！
终于，努尔?加纳也撕下了脸上虚伪的笑容，整张脸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
“以下犯上，辱骂一位高级执政官代理，我想你应该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了吧？”
“辱骂？我难道不是在陈述事实吗？”赫尔以坦率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努尔?加纳。
“……呵呵呵呵，真是有趣，你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却似乎还没有搞懂自己目前的状态，我手上可握着整个伊斯特领的生杀大权，只要我想，我可以立即让你成为一堆碎肉烂在大街上！”
努尔?加纳的一双眼睛遍布血丝，早已气急。
但是，站在他对立面的赫尔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你想治我的罪？可惜，我们这是非正式的会面。即便你要免去我的职务，我现在就可以收拾行李离开，到时候无论是去中枢还是去天空宫殿，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去讲，仅仅只是在非正式的场合被部下顶撞几句，就赶走一位帝国任命的中级政务官，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其他人会说什么？你敢在其他上位者的目光下暴露自己器量狭小的真面目吗？”
“嘁……”努尔?加纳气得牙痒痒，可无法反驳。
“你非常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所以，无论喜怒哀乐都习惯用那种恶心的笑容来掩饰，对吧？”
“……”
赫尔露出了异常清爽的笑容，见面三分钟他就了解了努尔?加纳的品行。
敌我甄别也已经完成。
否则，赫尔也不会选择在此吹响进攻的号角。
“……我改变主意了。今后你可以尽情制定施策方案，但是，无论是何种施策，只要是你的提案，我都会全部否决。你一辈子都别想干出头，这片红毒蛇沙漠就是你的囚笼，我会让你终生留在这片沙漠当中，直到变成一堆白骨，小心一些，因为从今天起，你但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我都会追究到底，你只要露出一点点错漏，我都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咱们将来的日子还长，我会让你学会温顺的。”
这句话着实把赫尔逗笑了。
既然敢摊牌，赫尔早就已经有了后手。
他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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