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十分钟，雷渊没回。
顾斯：[你在哪？]
直到专车抵达那幢破旧的矮楼，雷渊还是没有回应。
车门关上的瞬间，顾斯险些跌倒，吓得司机又下车把他扶起来。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都抽离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一串未接电话，还是雷渊第一次漫长的沉默。
顾斯正准备掏出钥匙打开那扇布满锈迹的铁门，却发现门只是虚掩着，他晃晃悠悠地跑向卧室
推开卧室门的一刻，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雷渊蹲在那张矮床前，举着手机和床上那道瘦削如纸片的身影低语着什么。看他站在门口，雷渊扭过头冲他眨了下眼，然后继续低下头说话。
他发现雷渊的头发也很凌乱，穿着不符合他风格的宽大白T恤，看起来就像他一样狼狈。
顾斯这时灵魂才稍微归位，他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发现淹没在一大串未接通话和呼叫失败之中，有一条来自“妈”的电话，实际上接通了。
所以是雷渊被他手机的震动吵醒，接了电话，然后紧急赶了过来。
顾斯又向里走了两步，这才看清雷渊举着的手机屏幕上，还有一个短发利落的人影。
“顾斯妈妈，最近身体还好吗？”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虽然已经尽力放缓语调，但听起来还是那么严肃冷硬，顾斯一听就知道是雷母。
“我斯斯爸爸让我签合同”顾斯母亲依旧不算清醒。
手机对面的短发女人顿了一下：“顾斯妈妈，显失公平的合同，以及以欺诈、胁迫手段签署的合同，都是可以撤销的。”
“撤销合同可撤销撤销就没用了吗”
顾斯母亲嘴里呢喃着混乱的话语，她的情绪似乎出现了波动，雷渊忙握住她枯瘦的手，就像是一年前顾斯曾做过的那样。
手机里的女人继续道：“可以撤销，说明你不用再受苦了。都结束了，顾斯妈妈。”
“你有个很争气的儿子，不用再害怕了。”电话那头的雷母语气依旧决绝，但顾斯却听得好像心脏停了半拍。
雷母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比我儿子争气。”
雷渊失笑：“妈，能在顾斯妈妈面前说句我的好话吗？”
雷母刚正不阿：“好印象，只能靠你自己争取，我没有这个义务帮你。”
还是熟悉的味道，顾斯这时候才对眼前的一切有了实感：雷渊的妈妈和自己的母亲，真的通过视频见面了。
听完雷母的话，顾斯母亲的情绪竟然真的平稳不少，虽然精神问题让她无法正常思考和表达，但顾斯还是听懂了母亲的意思。
她在说，他们都是好孩子。
顾斯的眼眶一下红了。还没等他把眼泪憋回去，雷渊就对手机里的女人笑笑：“妈，顾斯也来了，你们打个招呼？”
雷渊站起身，把手机递到顾斯面前。
顾斯完全没想好要和雷母说什么，接过手机的时候手不太稳，雷渊看见了他掌心的血痕。
“阿、阿姨您好。”顾斯有些结巴，“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没关系，我今天正好不开庭。”雷母皱着眉头，语速快了起来，方才的那一点温柔消失无踪。
迎上手机屏幕里那道犀利的目光，顾斯觉得对方好像能看穿一切，顿时冷汗直流。
他顺着雷母的目光看向屏幕里的自己。
T恤的领口有点低，正好能看见他锁骨上的吻痕。
顾斯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一手抓住领口欲盖弥彰，结巴道：“那、那就不打扰您了，谢谢您，特别感谢。我”
看着顾斯的样子，雷渊嗤笑了一声把手机拿走，让顾斯脱离了水深火热。
“妈，那今天就聊到这，以后有机会我再和您打视频。”雷渊也下意识拽了拽自己的领子。
雷母何等聪明，语气冷淡道：“呵呵，你也小心闪了腰。”
雷渊：“您放心，我有分寸”
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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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了。
顾斯在原地站了三分钟，终于彻底消化了刚才的一切。他在母亲床头缓缓蹲下，握住那支青筋狰狞的手。
雷渊识趣地退了出去。
和母亲断断续续说了半个小时的话，顾斯从房间出来时，看见雷渊竟然在那张老旧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臂上，手背竟然有四道血痕。
顾斯的眼皮跳了一下，他知道母亲有时候情绪波动大，是会出现暴起伤人的情况。
但没想到，雷渊竟然也因此受伤了。
顾斯站在雷渊面前，斟酌着要不要叫醒他，雷渊却自己醒转过来，冲顾斯笑了笑：“你昨天太辛苦，没忍心叫醒你。”
他站起身，眉间是掩不住的疲惫：“电话那头说阿姨情况不太稳定，我就赶过来了。”
“走吧，我们一起回去。”雷渊抬手搭在顾斯肩上。
顾斯犹豫了一秒：“阿姨怎么会知道我妈的事情？”
第085章 一道吻痕
面对顾斯的问题, 雷渊顿了一下，随即面不改色道：
“我之前和我妈聊过阿姨的事情，毕竟她是全国最有名的刑事律师, 说不定能有什么想法呢。”
顾斯点点头：“可惜那个时候我太小, 什么也听不懂。不过，我记得当时好像确实有个公益律师, 是这个名字吗？有帮我妈辩护过。”
雷渊的表情有点僵硬：“嗯对，是叫公益律师，就是年轻律师积累经验，免费提供法律服务”
他把年轻和免费两个字读得很重，好像生怕顾斯联想起什么。
穿过狭窄破旧的楼道，两人走出这幢锁着顾斯许多痛苦，或许如今还有一点甜蜜会议的矮楼。
雷渊直接开俱乐部的保姆车过来，停车场离此处有些距离, 两人一起穿过喧哗的菜场。今早顾斯急着出门, 墨镜口罩都没带，只能把脸埋在雷渊的肩膀后。
雷渊感觉顾斯高挺的鼻子时不时戳在肩上，笑道：“Polite大神能不能一直这么小鸟依人？”
顾斯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感受到周围的目光, 又赶紧埋了回去。
两人鬼鬼祟祟地走到老破小停车场，顾斯却突然停住脚步, 雷渊回头看他：“怎么, 忘带东西了？”
顾斯自顾自说道：“如果当时, 我能请得起阿姨那么厉害的律师, 一切会不一样吗？”
怕什么来什么, 雷渊的喉咙哽了一下：“好在最后是无罪，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怕顾斯误会, 他又补了一句：“我是说法律上最好的结果。”
顾斯沉默下来，雷渊明白他又陷入过往的折磨了，只好安静地开车。
等到车窗外破旧的老宅又变回钢铁森林，顾斯开口道：“你去过澳洲吗？”
“高中时候去过，就记得蓝天、大海、袋鼠、大蜘蛛。”雷渊说着想起了什么：
“我听说今年世界赛，有可能就在澳洲办。”
“这么早世界赛的地点就定了？”顾斯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雷渊边看导航边答道：“也是听联盟内部的风声，应该是正在招商引资，还有不少手续要办。”
顾斯又不说话了。
雷渊纳闷：“怎么对澳洲感兴趣了？我反倒觉得奥地利最好，休赛期我们一起去滑雪”
顾斯冷冷道：“听说我爸逃去了澳洲。”
现在是雷渊沉默了。他知道顾斯方才说得“一切会不一样”，并不是在于他母亲的判决，而是真正的罪犯还没受到惩罚。
这是顾斯藏得最深的沉疴，雷渊也不敢轻易触碰：“怎么知道的？”
顾斯声音有点哑：“一直在花钱找人查他，之前在泰国，听说去年去了澳洲。”
雷渊把车开到一处路边停车位，停下车后拿起手机翻找起来。
顾斯看着他表情严肃，苦笑道：“雷总在举报我非法买卖个人信息吗？”
“我在看澳洲签证的条件，”雷渊轻轻抓了抓顾斯的头发：
“旅游签证最快三天就能出，我们可以打完这一轮分组赛就出发。”
“确认他的位置之后，我们可以举报外逃人员”
雷渊的利落超过了顾斯的想象，他轻握住雷渊的手：“那下一轮分组赛怎么办？为了个人渣不值得。”
“我们先打到澳洲去。”顾斯努力压抑住情绪，“先拿冠军，再把他找到。”
虽然知道对于一支新队而言，这个目标实在很高，雷渊还是颇有自信地回握了一下：“嗯，直接拿奖杯给他砸晕带走。”
“他不配。”顾斯的笑意一闪即逝。
*
两个小时后，两人横穿北城回到基地，此时已经是午饭时间。顾斯没去吃饭，下车后闷头直奔宿舍。
“不按时吃饭，罚款交一下，”雷渊斜倚着门框，看顾斯在屋里四处翻找着什么，“或者你想吃点别的？”
顾斯瞪了他一眼：“没有不吃，我换件衣服。”
“这件挺好看的，”雷渊上下打量了他随意的穿着，最后目光停在锁骨上那团暗红色。
顾斯没理会他眼神挑逗，匆忙地换了几件T恤，但却发现吻痕位置太高，T恤的领口都遮不住。
“谁让你乱咬的？”顾斯无奈，“逼我夏天穿高领毛衣。”
雷渊笑道：“太久没操作，生疏了，没控制好。”
盯着顾斯怨恨的目光，雷渊扬长而去，不一会推门回来时，手里拿着件白衬衫：“试试这个。”
顾斯把比他大两号的衬衫换上，又把扣子系到最上方，这才终于遮住了那点暗红。他嫌弃地伸直手臂，发现袖口遮住了半个手掌：“是不是太大了点？”
“还好吧，oversize，很时髦。”雷渊一脸真诚。
两人下楼时，众队员正围坐吃饭，看见两人后，他们迅速交换了一番眼神，但是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懵逼。
“雷总，小顾，来吃饭，要不就凉了。”李柏挤出一句废话。
缪梧新：“Polite大神这身真时髦啊。好看！”
冯一电：“这个叫那个，那个什么风格来着？我看到过想不起来了！”
陈默声：“嗯。”
顾斯刚拿起筷子，冯一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想起来了！男友风！顾队这个衬衫就是男友风，很流行的！”
砰——
顾斯一下没拿稳，筷子掉桌上了。
“人帅穿什么都好看。”雷渊一脸得意，把筷子擦了擦，给顾斯摆了回去。
“那你们俩现在”李柏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结结巴巴道：“就是这个关系还不错哈？”
顾斯意识到又中雷渊一计，刚才明明用创可贴就能解决，咬牙切齿道：“不一定。”
雷渊识趣地打起圆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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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快吃饭吧，吃完还有训练呢。”
“是啊，下一场打山海，也是硬骨头。”李柏响应。
陈默声本在埋头吃饭，听到这个话题，艰难地挤出一句：“算积分。”
雷渊第一个反应过来：“没错，我们有机会送热望去保级赛。”
“现在这一轮分组赛还有最后一场，重锤前两场全胜积4分，然后我们2：0胜一场，1：2输一场，积3分。”
“山海之前输赢都是2：0，积2分，热望目前0分。”
“假设他们爆冷2：0重锤，也最多积2分，那么只要我们2：1山海，就能送他们去保级赛。”
缪梧新听懂了：“所以如果我们2：0山海，山海就要和热望打加赛？”
“没错。”雷渊推了推金丝眼睛。
李柏也深有感触：“诶呀，山海本来实力就强，我们输给他们一局也很正常”
“打住。”顾斯听懂了他们的意思，表情忽然冷了下来：“不管是什么积分，只要能赢就要竭尽全力。”
他环视一圈，吓得几个队员立刻埋头吃饭：“联赛又不是只有分组赛，才刚赢了一场，就想着放水操控比分了？你们把这游戏想得太简单了吧。”
众人都知道顾斯的脾气，知道他在比赛相关的事情上，眼里容不下一点苟且，即使对方是纠葛颇深的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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