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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很迟，也知道这个假设非常的不可思议，我并没有在诅咒你的意思……只是那一瞬间我在想，如果真的是你呢？”
“在我有了这样的假设的那一瞬间，我好像忽然就明白过来了。我意识到这个假设本来就很可笑，因为不管是你还是小蒙，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情，我一定都会这么想，而且我也依然感到非常痛苦……只是那个时候我一直在逃避自己，觉得你已经长大了，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很多时候也能体谅到我们的心情和想法，很多时候有些话没有必要直说，可是渐渐的太多话没有说出来就沉淀在心里，最后好像就真的说不出来了……但我依然记得当时当下那一瞬的感受，在做下这个假设时感受到的痛苦。”
“所以你就当我是迟来的愧疚吧，怎么样都行，我也只是想把我想说的话说完，我意识到我之前都错的很离谱，我也是在想到那一瞬间就忽然释怀了，觉得你怎么样都可以，就像现在我对小萌的期待一样，我不奢求她有任何的改变，未来怎么样我都不介意，只要她能够挺过这个难关，只要她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
母亲的声音又再一次哽咽，不过还好这一次没有流下眼泪。
“所以我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知道其实你也一样，你只是看上去做的太好，所以我们好像就忽略了你是我们的孩子的事实，你的成长我们错失了太多，现在无论怎么说也难以弥补，这些我都知道的……所以我只是想，哪怕你能更开心一点，那样就够了。”
段清寒叹了一口气，就是他这么冷静理智的人，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复对方了。
“如果说到最近的事，那可能就是之前跟你有一点争议的那件事吧。”
“那时候我确实还没有从这样的感觉中脱离出来，所以才会跟你有了一点不愉快，我知道我本来就不应该参与这些，其实那个时候我跟你父亲都只把你当做一个完美的人来对待，忽略了你是我们的孩子的这个事实，所以现在我想，我们不会再干涉你的任何选择了，从今以后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知道你爸爸可能有点死板，但是他其实心情也跟我差不多，所以我来说服他，他也一定会理解的，所以你可以放心，至于那件事情……”
对方的声音顿了顿。
“这两天我稍微了解了一下，”说到这里她又赶忙解释，生怕段清寒误会，“不是那种程度的了解，我就是完全从大众的角度看到的，因为正好是新闻，没有刻意去了解，好像现在确实有很多人喜欢她，她也确实是一个很努力很上进的女孩子，我们本来就没有资格评判她，更何况不管怎么样……”
“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她，是真心在意她。”
“所以不用管你父亲说什么，我都可以帮你解决，虽然我不奢望今天跟你说这么多，能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因为我也知道这已经形成习惯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掉的，但你相信我现在说的话都是我真实的想法，更何况，小萌也很喜欢她，这样就够了。”
说到这里，段清寒终于回应了一句，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是的，小萌是很喜欢她。”
母亲看着段清寒微笑着的神情，忽然就觉得自己之前确实错得很多。
但还好，只要现在开口了就还不算太迟。
“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一定也会对你造成一点困扰，我其他的就不再多说了……”对方放了一杯热牛奶在旁边，“我不打扰你工作了，你做完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医院。”
“谢谢妈。”段清寒依然浅淡的轻笑着。
这一次对方终于挤出今天晚上最真诚的一个笑容，然后就转头上了楼，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两人都知道有一些话不用完完全全都说出来，现在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直到对方上了楼，段清寒在轻轻松了一口气，眼神落在旁边的那杯热牛奶上。
其实在母亲说了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心里面的心情又何尝不是那样呢。
久远的记忆慢慢在脑中浮现，段清寒曾经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之后自己本来就很小，但已经显露了一些小大人的模样，而在自己上中学之前，母亲好像是生怕自己长不高一样，每天睡前都会给自己准备一杯热牛奶。
其实按照段清寒这样的家庭条件，像热牛奶这种东西其实找阿姨要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准备，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段清寒的母亲几乎不下厨房，对做菜什么也一窍不通，据自己的父亲说，年轻的时候曾经想过要锻炼一下烘焙技艺，不过干废了三个烤箱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后面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厨艺可能有一些缺陷，因此也就没有再尝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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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那个时候本来就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后面自己也没有再下过厨房。
但那杯热牛奶不一样，每一次段清寒睡前的热牛奶都是对方自己去厨房慢慢加热的。
其实这完全没有什么技术难度，但是那时候张静涵的母亲好像就是有什么执念，还心心念念的说热牛奶这种事情一定要家长亲自做，如果是别人送的话，可能就达不到长高的效果，就算是迷信也好，但总归别的她都不会，但这方面一定要亲力亲为。
所以段清寒之前就看到过母亲热牛奶的过程，确实没什么技术难度，但每一次母亲在做这一项事情的时候都会很虔诚，而且非常认真——先从厨房的顶部取下束之高阁的小奶锅，确认干净到没有一丝灰尘之后，就从冰箱里取出当天送来的牛奶，一定要当天最新鲜的那一款，然后倒在锅里，开最小的火慢慢加热。
因为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本来就带着一点低温，所以加热起来的速度也很慢，要过好几分钟才能看到边缘开始细细密密的冒起小小的泡沫，这个时候母亲的表情就会更加坚定，生怕自己哪一个步骤做的不好，这一锅这牛奶就要毁掉，但事实上加热牛奶这件事情本来就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就算那个时候不看着也不会什么大事，但她在这方面就是很执着，仿佛在做什么，非常高端的米其林大餐一样，火候和时间都掌握的分毫不差，等冒起小泡泡之后就会轻轻搅动搅动，然后闻一闻锅里牛奶的气味，这个时候厨房就已经能弥漫起非常浓郁的奶香了。
有的时候母亲会在里面加蜂蜜，不过绝大多数的时候都不会加，再把牛奶加热好之后，甚至还要盛一点出来尝一尝，温度一定不能太烫，太烫的话又不太符合自己最开始的预期，一定要刚刚好，在盛进杯子里那一刻就能直接饮用的那种。
握在手里温度刚刚好。
这样虔诚的热牛奶方式持续了两三年，后面因为一系列变故，段清寒变得更加成熟，跟父母的沟通也越来越少，当然转折点，还是那一匹死在马厩里的小马。
只是那个时候的母亲还不知道发生的缘故是什么，只是感觉段清寒好像那一次之后拿到牛奶不会立刻喝掉了，虽然最后也会喝得干干净净，但是作为女性的敏锐度，还是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那时候他还在安慰自己，觉得只是孩子长大了，可能不是那么爱喝牛奶了，所以后面也就没有再亲自准备，因为那时候段清寒确实已经开始抽条，而这样的习惯，也就渐渐从他们两人之间的记忆里消散了。
直到小萌出生的时候，这样的习惯好像又重新复苏，当然了，已经不再针对段清寒了。
而现在小萌已经睡觉了，更何况牛奶也不是这个时候喝，段清寒当然知道就是母亲刚开始就热好了的。
他举起手里的牛奶一饮而尽。
他当然知道母亲的顾虑，知道她的担忧，也明白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完全都是肺腑之言。
但就如同刚刚母亲说的那样，有一些时候太多话没有必要都掰碎了放到面前来说，就像这一杯牛奶一样，他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意思。
段清寒不知道要怎么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说是释怀吗？好像也不算，因为他其实早就已经对这件事情放下了，更何况就像自己母亲说的那样，帮助小萌这件事本来就是毋庸置疑的，自己作为一个哥哥一定会做这样的事，这一点完全不需要怀疑，段清寒在了解到这个病的一瞬间，就已经想好了自己作为供体的准备，甚至也早就去查了相关的操作流程和信息，就等着有这么一天。
但母亲后面说的那些话，自己也不可能不动容。
他知道自己跟母亲之间其实没有那么大的隔阂，其实说白了有的时候对比起来甚至还有点矫情，只是有些话过了太多年没法说清而已。
他当然也知道刚刚母亲说的话是百分百真实的，就像刚才那个假设一样，如果自己是真的生病了，那母亲一定会用同样的方式积极给自己治疗，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更何况自己已经比太多人都要幸运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必要不买。
当然了，想到母亲最后说的那些话，段清寒心里还是有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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