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能做到这一点,但是前因后果,在场谁都能推测的?出。
林墨言抿紧了唇,无声地?翻过许愿牌的?正面递到姐姐们面前。林家?姐妹垂眸看去,却见这一次熟悉的?笔迹写下的?不再是熟悉的?三重愿。
这是他唯一一次为自己许愿。
【愿听风起蘋末,雪洒楼阁。愿见花开?花谢,月圆月缺。愿甘苦能尝,悲欢可说。愿挥毫泼墨,披甲执戈。愿人间?,朝朝暮暮常相?见,岁岁年年短离别。】
他明明写着绝笔,可字字句句都在说——“我想活”。
真相
衡湘的九宫楼不过是一处周转用的分舵, 因着位处皇城,行事以低调为主,并?不愿引人注目惹了官府的注意。这处分舵只供内部的消息往来和命单交接, 对外的生?意却是一概不做, 因此外人也并不知此处分舵的位置。
然?而对于林家姐弟而言,有一个身为九宫楼主的长兄,这?处分舵的位置实在不是什么秘密。说到底, 衡湘分舵的位置虽不对外公开, 但到底不算是九宫楼的机密。林墨轩将此地的方位告知家中,不过是知会家里人自己去处的小事而已。
因此, 还留在衡湘替林墨轩处理事务的沐殒,就这?样被林家姐弟截住在九宫楼的分舵中。
“我知道了。”沐殒把玩着手中的许愿牌,“那么, 你们想问什么?”
不是他不愿意替好友保守秘密, 可是——是林墨轩自己出?了纰漏, 人家弟弟妹妹拿着证据问到他头上,那就不是他主动泄密了。
何况, 他也不愿意当真?看着好友是这?样?的下场, 孤身一人,客死他乡。
沐殒闭了闭眼,睁开眼时唇边依然?是玩世不恭的笑?意:“两位郡主和世子来问话, 我当然?是知无不言。”
林莫怜看着沐殒,索性从头问起:“他说的毒入心脉,是不是尘缘叹?”
“是。”
“是因为我母亲?”
“是。”
“那么, 为什么会这?样??”
“九宫楼中记载了一种?秘法, 名为推血过毒。”沐殒缓缓道,“顾名思义?, 这?秘法的用处不必我多说。而阿轩练的是毒功,需要?用各种?毒物来练功,这?等秘法他当然?会去学,从前也曾用过。”
林莫怜霎时眸中光芒大盛:“既然?我哥会用毒物练功,那么他是不是有办法化解毒素?”
“尘缘叹乃是奇毒,岂是寻常毒药可比?”沐殒叹了一声,“我虽不通医毒,但我了解阿轩。他既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这?件事,那就是当真?没有任何把握。”
他屈指轻敲着落在桌案上的许愿牌,指节一下一下地叩在“绝笔”二字上面。
林莫怜霎时面色惨白?。
“大哥……还有多少时日?”林墨言问。
“尘缘叹从毒发?到身亡应是一月之期。不过阿轩练毒功,如果他压制毒素,可以推延到三个月之久。”沐殒道,“若是之前,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愿意忍着剧痛推延死期,但是如今他担负着颖阳一城安危,势必要?将事情处理完才能放心。因此,他一定会压制毒素。也就是——三个月。”
林家姐弟霎时沉默下来。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兄长从未流露出?痛楚之色,他们一心只惦念着尘缘叹会置人于死地,却忘了……这?毒,其实令人痛不欲生?。兄长比寻常人能多出?的两个月性命,这?会儿看来却未必是一件好事,反倒是一种?残忍。
安静半晌,林莫愁缓缓开了口?:“哥哥去颖阳,是因为他自认必死无疑,索性不教他人去冒这?个风险,对么?那么,如果哥哥在颖阳未染上疫病,也在死期之前处理好颖阳疫事,他……之后会怎么做?”
沐殒默然?不语。
他随手捞起许愿牌在指尖把玩,目光不自觉落在上面的一行小字上。
【愿甘苦能尝,悲欢可说。】
可是从前,你的悲欢又何曾诉诸于口??
既然?你不说,那么,我来替你说。
“……找一个你们看不到的地方,等死。”沐殒抬了抬眼,“他说,云岫观不错。”
“云岫观?”林莫怜愕然?。
“玉霞观和云岫观,一个在衡湘一个在沈黎,他都?经常去。”沐殒转了转指尖的许愿牌,“他虽然?比较熟悉玉霞观,但是曾经在云岫观养伤有一个月之久,和那边的几位道长更为熟识。云岫观远离衡湘,不易被你们发?觉。而去沈黎的路,他是走惯了的。”
“……多谢相告。”林莫愁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姐姐,温声向沐殒道谢,“我们会回去商议办法,日后恐怕还有麻烦沐公子之处,还望公子莫怪。”
“你们哥哥麻烦我的地方更多,也不差诸位这?一次两次。”沐殒抬了抬眼,见姐弟三人问完了话,便向林莫怜道,“端敏郡主,令兄有一样?东西托我转交令慈。既然?郡主今日来了,索性一并?带去。”
“是何物?”
“并?不在此处。”沐殒站起身,“请郡主随我来。”
沐殒将林莫怜带到一处书房,从柜中抽出?两张纸递与林莫怜:“这?是他在车启的府邸,房契和地契都?在此处。”
“……车启?”
“距九宫楼的主楼不远,是他置办的第一处产业,也是他的主宅。”沐殒道,“陵霆一役之前,他变卖家产,连衣物都?当了,只留下这?一处宅院。”
他抬眼看着林莫怜,意味深长道:“因为,他要?留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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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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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莫怜顿时察觉出?这?被安置的几个人才是重点?,却又想不出?究竟是谁要?被兄长珍而重之地托付给母亲,只得问道:“是什么人?”
“你的舅父舅母,还有姨夫姨母。”
林莫怜霎时惊怔在原地:“……什么?”
“很难想到么?”沐殒漫不经心道,“刘将军死于和你哥对阵的疆场。你哥没有带兵,一个人追击过去,刘将军手下的兵卒几乎全军覆没,只留了几个报信的逃脱回去。霆军大败,无力为主帅收尸,刘将军就地埋葬。如此一来,你姨夫的生?死当然?是听凭你哥怎么说。”
林莫怜怔了怔,方才道:“可是姨母是我亲眼所见……”
“假死药。”沐殒继续道,“德安长公主那里是我亲自去办的。她自缢是真?,不过我先给她用了药,赶在药效发?作时将她救下来。当时战事紧急,德安长公主并?没有停灵,而是直接下葬,就是这?个当口?我把人换出?来,送去和刘将军团聚,她自然?不会再起轻生?之意。”
“那我舅父舅母……”
“同样?是如此。”沐殒点?了点?头,“假死药是我下的,丧事是你哥办的。这?次虽然?是两个人,但是我们两相配合之下,倒是比德安长公主那里更容易处理。”
林莫怜沉默半晌,低声道:“他从未与我和母亲说过。”
“这?等事怎能轻易宣之于口??”沐殒嗤笑?一声,“倘若走漏了风声,且不说你舅舅姨母两家的安危,只说静渊王府就担不起这?样?的后果。何况,霆皇逃脱在外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多少霆国旧臣会起复国的心思?人心浮动,再起干戈,这?样?的情形也不是你哥想看到的。”
他看着林莫怜,慢慢道:“若不是这?次意外,你哥原想瞒着你们一辈子的。他冒着偌大的风险,费尽心机把人救下来,并?不是想要?你们知道真?相之后会原谅他,而是为着你舅舅姨母两家人从前对你们母女的照顾。他领这?个情,也报这?个恩。”
林莫怜一时失声。
她垂眸盯着面前的两张纸,一线晶莹划过面颊,滴落在桌案上。少女只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沐殒见她这?般,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又抽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福源楼的分红契约。”
林莫怜茫然?抬眼看他。
“你哥手上银钱来源不少,可是花销也多。龙翼司和九宫楼的月俸都?拿去填陵霆一役的账目,请人出?任务的钱款虽然?结了,但是之前典押在九宫楼的物品还在一样?一样?往回赎。而支付你舅父姨母两家日常开销的,就是福源楼每个月送来的分红。”沐殒把契约往前推了推,“你哥说,那边的花费不应当走王府的账,因此要?我把这?个和房契地契一并?给你。”
从九宫楼出?来,姐弟三人各自上马。正?欲策马之际,林莫愁忽然?道:“这?件事,我们先不要?同父王和母妃说。”
“为什么?”林墨言错愕,“这?样?的大事,怎能不告知父王母妃?我们该尽快告知他们,等他们做决断才是。”
“暂且先不说罢。”林莫愁只是道,“回去之后我们先商议一下,然?后再说要?不要?告知父王和母妃。”
姐弟三人策马回府,更衣问安之后又聚在林莫怜的院中。待侍女端上茶之后退下,林墨言这?才迫不及待问道:“姐姐,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不是我想瞒着父王母妃,而是哥哥想瞒,我只是想尊重哥哥的选择。”林莫愁慢慢道,“这?样?的事情,就算告知了父王母妃又能如何呢?不如说,即使我们知道了真?相,我们又能做什么?”
她看着弟弟,一字一句道:“哥哥是去颖阳赈灾,他不能回来,我们也不能强迫他回来。你也看到了,沛城旱灾、康沂洪涝、信泽地动,他每一次都?去了。这?次即便是没有中毒这?件事,他也是会去的。这?是哥哥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哥哥最后做的一件事,我们不能阻止。”
“退一步说,即使哥哥回来了,又能如何呢?”林莫愁继续道,“我们不会解这?样?的毒,没有人能解这?种?毒。九宫楼都?寻不到方法,我们又能做什么?哥哥回来了,也是……那还不如让他在最后这?段时间,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
林墨言默然?无语。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结论,你要?告诉父王母妃么?”林莫愁一字一句道,“我们无计可施,除了徒惹人伤心,又能有什么用处呢?哥哥要?瞒着我们,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罢。”
“莫愁说的对。”林莫怜缓缓道,“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毫无意义?,不如,成全了他。如果,如果……就让父王和母亲以为,他是身染疫病去的。”
她不自觉用力按住了手中的书册,那里面夹着沐殒刚刚送给她的三张契约。
“那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么?”林墨言讷讷问道。
“不,还是有一件事情可以去做的。”林莫愁却道,“安排人去颖阳,倘若哥哥在三个月之内处理好了颖阳事宜,又没有染病,就把他接回来。”
她抬眼看着林莫怜,轻声道:“我不想……哥哥一个人在外面……”
林莫怜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就这?样?做罢。”
相比于父王和母亲得知真?相后的难过,她更不想哥哥就这?样?一个人静悄悄的离开。
“哥哥会愿意回来么?”林墨言问道。
“他见到我们派去的人,就会明白?我们知道了真?相。”林莫怜睁开眼,缓缓道,“到那时,是跟着我们的人回家,还是自己离开……由他自己去决定罢。”
颖阳
“司仓, 城中米粮如何?”
“禀王爷,还能给全城百姓发放月余。”司仓上前一步回禀。
“司户,城中还有多少百姓?”
“禀王爷……”司户上前一步, 额头上已见汗, “大?约应有……”
林墨轩不由得?微微皱眉,颖阳城中能留到今日的吏胥,对朝廷的忠心是不必怀疑的, 可是这能力……他?打断了司户犹疑的话, 冷声道:“下去查,晚上递咨呈上来。”
司户擦着汗退了下去, 林墨轩继续下令:“司兵……”
话未说完,林墨轩却?停在了那里。司兵走上前,迟疑地唤了一声:“王爷。”
林墨轩闭了闭眼, 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他?淡淡道:“城中巡逻, 夙夜不得?松懈。若有不妥,随时报上来。”
“是, 谨遵王爷教旨。”司兵低头行礼。有一个认真负责到三更半夜也愿意?下属进门禀事的上官, 这委实?是颖阳之幸。
“你们下去吧。”林墨轩吩咐道。
听着诸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墨轩阖上了双眼,指尖转出几支金针, 逐一刺进几个穴位中。半晌,林墨轩收了针睁开眼,长睫微微一颤。
他?用毒功压制毒素的后?果终于显现出来了, 先是失明, 之后?大?约就是失聪罢……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在自己失聪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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