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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略去了最要害的原因,一副清澈无辜的淡淡疲惫模样,叶采薇连手都忘了抽回去,眼睫止不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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嗫嚅两句,她最终还是咬着牙,不情不愿:
“非要我挑明了是不是?你不就是把他当做了情敌,所以怀恨在心的??”
容津岸松开了她的手,不紧不慢,重新坐了回去,视线锁住她,却像是在看一件偌大的新奇的事物:
“情敌?叶娘子学贯古今,本官孤陋寡闻,不知这两个字何解。”
叶采薇掐着自己的掌心。
其实,这个荒谬无比的猜测,原本只是一闪而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可能。而方才的话,她也只是为了试探他的反应,却不想,他竟这般………………
容津岸越是故意装傻,她便越是笃定他心中有鬼,在顾左右而言他。
愤怒直冲颅顶,她再也无法克制,提高了音量,朝他吼了过去:
“不就是因为他想向我提亲??不就是因为,在几个学生里,我对他最是青眼有加吗?容津岸,你不仅小肚鸡肠公报私仇,你还敢做不敢认?”
容津岸疲惫的眉眼像是被一层蔼蔼云雾遮罩,沉闷,沉闷,如同六月里即将暴雨临盆的午后。
她咬着牙:
“我问你,你是不是与他单独见过面,还说过很多话?我在书院亲手为学生熬药、喂药,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容津岸只看着她,挟雷藏电的暴雨,将下未下。
“默认了?嗯?”叶采薇声音颤抖,眼尾发红,饱满的胸脯不断上下起伏,她大声:
“容津岸,枉你还是探花郎、内个大学士,怎么连这点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你究竟是凭什么辅佐天子、治理天下的?”
暴雨未至。
而容津岸的长指曲起,置于深褐色的几案上,他手背的皮肤被衬得更加苍白,指尖一点一点敲打木面,将挟雷藏电的阴云,统统敲开。
“是吗?”他说话的声音,甚至多了几分快慰,
“所以,叶娘子的意思是,不仅终归鹤告诉我的那些都是假的,就连我误食花生的那晚,叶娘子言之凿凿的那些,也统统都是假的?”
叶采薇怔愣。
他浓浓的眼神将她灼痛,她因为质问而发热的双耳莫名其妙更加滚烫。
被人戳穿谎言、尤其是被容津岸戳穿谎言,实在令她赧然,羞愧无比。
但她是被怒火蒙蔽了理智,关心则乱,被他套了话!
她不可以将话题转移,明明在说终归鹤的事:
“是,是又如何?我与学生之间的事,与你容阁老何干?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你也不能以权谋私!你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这么大一场局,只为了报复佟归鹤一个弱冠白身?你、你对得起你亡故的父母,对得起天下苍生吗?”
这一次,换做是她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地逼视他,将他惯常的不怒自威压下去,她发着抖说:
“趁着还没有酿成大祸,容津岸,请你现在就收手,君子敢作敢为,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她的话直切肯綮,又提到了他亡故的父母、天下苍生,可面前的男人似乎并不为所动。
云淡风轻是他一贯的面目,清绝的眉眼间弥漫着淡淡的疲倦,那情态,仿佛是让她狠狠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他幽幽:
“有一件事,我想你是不是早就忘记了。
“叶采薇,我与你已经和离五年。”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为了你,一个跟我毫不相干的人,布如此大一个局?”
大言不惭的话藏着讥讽,一字一句,将叶采薇最后的防线击溃。
“佟归鹤的为人,我是最清楚不过!他有真才实学,在几个学生里最为出色,完全可以凭真本事中举,根本就不可能需要提前透题,更不可能让内帘官代笔!”
她气得眼眶都湿了,赶紧吸了吸,
“如果不是因为被栽赃陷害,如果不是被你栽赃陷害,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他会被抓!”
“薇薇。”容津岸淡淡地唤她,和过去,和先前相比,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你未必有你想得那般清明,你连跟你同床共枕之人都不清楚,终归鹤只是跟了你两三年的学生,你拿什么担保他的人品?”
他不慌不忙,深色的瞳孔却笃定。
这一招顾左右而言他,叶采薇已经烦了倦了,她实在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又将身子压下,眼刀飞射:
“是,我是不清楚你,因为你表里不一,虚伪两面!"
她恨不得把所有的恶评都甩在他脸上:
“你,你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你无耻之尤,你衣冠禽兽!但是佟归鹤他淳朴善良,有着赤子之心,他根本就不可能作弊!”
“是啊,我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我无耻之尤,我衣冠禽兽,”
迎着她咄咄相逼的视线,容津岸的眼角,竟然爬上了一丝迷蒙的笑意,略带轻蔑,
“薇薇,你可知道这次南直隶的秋闱舞弊案,被牵连的都是些什么人?”
“科举大业,秋闱之重,南直隶却是上上下下、内外勾结,陛下雷霆震怒,勒令彻查与这次秋闱相关的所有大小官吏,而涉事的官员,又绝大多数都是齐王党。”
他觑向她微微颤抖的鸦睫,眼眸却甚是明朗:
“还记得那晚在秦淮河畔,我们都说了什么吗?你认定了我早已投靠了三皇子,是齐王党的中流砥柱。”
叶采薇黛眉蹙起,她摇首。
不是呀,不是呀,他用他们两人的性命担保,勉强让她相信,他根本就没有投靠三皇子。
可他竟然自己又承认………………
“可若你不是齐王党呢?”她的杏眸流光溢彩,眼睫被泪雾沾染,湿漉漉的。
“出尔反尔,我究竟该不该信你………………”
“为了报复区区一个终归鹤,我何须费如此大的功夫?动一动手指,便可以买通阅卷评卷的内帘官,让他名落孙山,轻而易举的事,”
面对她的犹疑,容津岸岿然不动,胸中自有丘壑:
“我若是像你说的那般,故意诬陷栽赃,那我岂不是得罪了我的靠山,还把我同流合污的同僚们,都一并拉下了水?”
说完,他一瞬不瞬地望进她徘徊的眼眸,他的大掌上前,忽然按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然后往回一收。
她明明在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如此,他们几乎成了咫尺距离。
“薇薇,我还没有那么疯。”
他这突如其来出格又冒犯的动作,令本就心思摇摆的叶采薇惊愕不已,她彷徨慌乱,双手胡乱挥舞,将两人旁边几案上的小食打翻。
瓷碟的碎裂声刺耳无比,那碟不知是什么做的饼,碎落成渣,和瓷碟的碎片混在了一起,滚得满地都是。
容津岸松了手,叶采薇连忙退开。
她的巾帕也因此飘落在地上,她俯身拾起时,余光里,却见地上的碎屑中,夹杂着许许多多的花生碎,她还闻到了淡淡的花生气味。
刚才的剧烈争吵、关于他意图和打算的种种,叶采薇尚未完全消化,眼下,又骤然涌现了新的问题出来。
“你……………你你明知你不可以吃花生,为什么?”她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碎屑,“你是根本不想插手这件案子,故意把自己吃坏?”
容津岸眸色一黯,喉结滚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可门被推开,闯入一队官兵,汹汹而来,面容沉肃。
为首的那个,对容津岸行了个礼:
“容大人,请恕下官得罪了。”
而后,叶采薇和容津岸便一并被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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