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高烧昏迷有神效的。给你阿兄吃过暖着些,慢说寻常风寒,便是久病不醒也能救过来。”
魏昭一双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你当真的?”
姜敏扑哧一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魏昭便把瓷瓶子握在心口,目光在他二人身上左右走过两三遍,终于拿定主意,又钻去里间。
齐凌道,“孙先生费了多大劲配出来——殿……主家出手就是整瓶地送。”
“反正人都死了,如今也无处用。”姜敏看着水煮沸,“煮些干粮,明日还要寻南王庭,早点睡觉。”
“是。”齐凌寻出肉干烤馍,撕碎了掷在水里煮成羹,第一碗盛出来给姜敏,“我看这魏昭机灵——不如问他可愿意为向导,让他带我们去?”
“等会你问他。”
二人吃过饭也不见魏昭出来,屋舍狭小,便都靠着火膛合衣而卧。兀自睡得香甜时,平地一声欢呼,姜敏睁开眼,便见魏昭满面是笑跑出来,“成了——”
齐凌睡眼迷蒙,揉着眼睛问,“什么成了?”
“阿兄——我阿兄醒了。”魏昭叫着便往姜敏身上扑过去,齐凌忙拦在头里,魏昭也不在乎,又扑在齐凌身上叫,“你这药也太神了。”
姜敏一笑摇头,站起来俯身出去——天已经亮了,夜晚恶兽一样的草原在日头的照映下涌出嫩绿的生机,草缝间隐约有未融尽的残雪。
齐凌跟着魏昭一同出来,“久闻南境草原人间一绝,今日提见当真不同凡响——日后若能草原走马,冰山赏雪,岂非人间快事?”
魏昭早看得熟了,翻一个白眼道,“好有什么可玩的?”
姜敏立在草原极目远眺,忽一时心有所感,轻声道,“春草年年绿……”
“故人归不归?”魏昭高声接一t句,便问,“你这是在想谁呀?”
姜敏转过身,“你在这地方还读过诗文?”
“你少小看人。”魏昭得意道,“你们那边寻常人未必强得过我……”
“谁教你?”
“当然是我义父。”魏昭警惕起来,“你问这些些做甚?”
“不说罢了。”姜敏其实也不是非常感兴趣,“齐凌去煮些吃食,咱们预备上路了。”
“是。”
三人仍回来。姜敏俯身入内,初一抬头便见里间棉帘子细微晃动,她心中一动,问魏昭,“你阿兄醒了?”
“醒了。”魏昭道,“又睡下了。”
姜敏“哦”一声,盯着勿自摇晃的棉帘,“既睡下了,咱们轻声些。”
齐凌另外起火煮肉羹,魏昭特意去弄了一把新鲜野菜掷在里头,添上盐酱等物,变作喷香的肉菜羹。齐凌先盛出一碗奉给姜敏。姜敏转手递给魏昭,往里头看一眼道,“给你阿兄。”
“好。”魏昭高高兴兴地答允,捧着热羹进去。不一时走出来,“阿兄让我谢过你们救命之恩——你们去南王庭,我可以带路。”
齐凌大喜过望,“当真?”
“那还能有假吗?”魏昭笑道,“南境草原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姜敏问,“你家里有病人——不需留下照顾吗?”
“我义父出去讨药,今日回来,托你的福,我阿兄也好多了。”魏昭道,“我带你们去南王庭也不用两天。”
姜敏点头,“那便劳烦你。”
三个人商议妥当,吃过饭便出发。姜敏临走时回头,棉帘隐秘地晃一下,又从内掩紧——这里头的人在看她,她非常确信。
姜敏想一想便走过去,指尖刚搭在帘上,魏昭在外道,“赶紧走,天黑到不了诃古河便要露宿——那可是有狼的。”
姜敏一念作罢,便出门乘马。齐凌挽着马鞍子,“小爷带的强弓劲弩,狼来了小爷打与你——狼皮做衣裳,狼肉烧着开荤了。”便一跃而上,一马当先冲入草原。
魏昭打一个呼哨跟上去。姜敏拧转身又看一眼,终于收了疑心放马跟上。
三人骑术都是极佳,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南境草原疾奔,半点不耽误工夫,日头还没落便到诃古河畔,入目一连片白色的帐篷——是个极大的牧民聚居地。
魏昭道,“过了河再往北走五里地便是南王庭——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姜敏极目远眺,“齐凌。”
“是。”齐凌早在打量四下环境,想一想道,“此事不宜迟,我连夜入城,主家在此等候。”
姜敏是北境主事,连夜去见辛简硅反倒容易被他拿捏,便道,“使得——天黑赶路不便,魏昭也不用急着走,同我在这里住一夜便是。”说着翻身下马,往河边撩水净面。
魏昭想反对,齐凌拉住他衣袖道,“我们主家可不是寻常人物,你好生伺候——她能让你离了白节囤寨。”
魏昭道,“可我家里还有——”
齐凌一把捂住他的嘴,“悄声——福气就在前头,你可仔细把握住。”向姜敏扬声回道,“我去了,不时便回——”便引马过河又往北面驰去。
姜敏洗过脸,见魏昭立着发呆,“你急着回?”
魏昭是个藏不住事的,被齐凌鼓动索性直接问她,“你是个大人物?”
姜敏一滞,“琢磨什么呢?”便牵马在前,“你应当通晓胡语?”
“便扮作个胡人也不在话下。”
姜敏瞟一眼他面上罪印,一句“只怕扮不了”咽回去,摸出一块碎银给他,“寻个和善人家借个帐篷。”
魏昭握住银角抛一下,走一时回来,果然寻了个极僻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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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原是空着,主人家特意过来烧了膛火,拿了被褥,又送了奶茶烤肉一应吃食,笑眯眯地示意姜敏享用。
姜敏心中一动,“她如此热情,你把钱都给她了?”居然不从中揩油水,这人不一般。
“嗯。”魏昭抱着碗吃一口热奶茶,琢磨道,“怎么也得想个法子给义父和阿兄带些回去。”
姜敏心里早有打算,“你可愿与我去燕郡?”
“不愿。”
这话大出意外,姜敏道,“白节囤寨有那么好,你舍不得走呀?”
“那鬼地方有什么好?”魏昭道,“我义父不乐意走,阿兄又那样——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你义父为什么不走?”
“不知道。”魏昭吨吨喝半碗热茶,“他说他一辈子都要在那赎罪,以前我劝他一个人都劝不了,如今又多个阿兄——更是走不了了。”
“多个阿兄?”
“嗯。”魏昭点头,“我阿兄是我义兄,刚到白节——要不是罪印烙上的伤处养得极其不好,不至于突然病得如此危急。”
罪印是火烙之刑——北境冬日好人都难捱,更不要说火烙的伤,一不留神便是九死一生。姜敏想一想,“我看你为人堪称磊落。”便从袖中掣出一枚小印,“这个给你。你若在白节过不下去,可拿这个往燕郡官衙寻我。”
第28章 属牛的属牛的
虽已入春,西北境仍然未融冰,越往西北越地势高峻,便加倍寒冷,刚过芮州便已经有雪片子落下来。为引窦玉川全境出动,皇帝前往贵山非但极其隐秘,行进还尤其缓慢。只乘着御辇缓缓而动。
御辇里特意烧了熏笼,车内空间狭小,车行时间长便极容易犯困。姜敏批完折子,转头看一时雪花飘飞,便自拢着皮毯子靠着软垫打盹。
黑甜乡中乱梦颠倒,不知怎的又回到那一年除夕,外御城外虞青臣牵着一匹马,孤零零地阻着燕王仪仗。兀自半梦半醒时,御辇极缓慢地停住。姜敏原就睡得不沉,一下便醒了,也懒怠睁眼,“怎么?”
好半日才听见齐凌在外小心翼翼道,“陛下。”
姜敏心知有异,披斗篷起身,掀帘便怔在当场——天色已经黑透,御驾最前处御林军团团围着两个人,两个人都立在马下——皮袍皮袄皮帽裹身,领巾覆面,跟两只熊也差不多。
姜敏有一个刹那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好半日才道,“让他过来。”
来的是两个人,齐凌居然也不问叫的哪一个——走过去同二人说一段话,当先那人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被雪水浸得泥泞的道路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除去皮帽围脖等物,男人雪白的面庞在火光映照下莹然生辉——竟是刚勒令魏昭送回中京的虞青臣。
姜敏瞟他一眼,转头问齐凌,“离驻地还有多远?”
“下雪道路泥泞难行,比预计得久——顺利的话约摸再一个时辰,不顺利只怕要寻地扎营。”
“那便走。”姜敏说完,转头吩咐虞青臣,“上车。”自撂了帘子,随便抽一个地志本子翻看。等了半日终于听见车门处窸窣作响,男人携着凛冽的寒风俯身入内。
姜敏抬头。男人污糟泥泞的皮袄皮帽等外裳靴子一应物是俱已不见,只剩下一件浅青的圆领袍——整个人一下子少了一半多。男人见她看自己,“臣衣裳腌臜得紧,恐怕污着陛下车辇,都脱在外头。”
姜敏俯身,往熏笼里添两块新炭,使火镰翻动,火苗瞬间蹿出寸余高,“虞暨,你当真疯魔了?”
男人跪下,“求陛下恕臣——臣不能回京。”
“你是不能回还是不想回?”姜敏盯着熏笼里跳动的橘红的火苗,“魏昭已经入阁,他同你什么关系——中京城里有老虎,能吃了你?”
男人垂着头一言不发,半日道,“陛下不在京,臣既不能回,臣也不想回。”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知道。”男人道,“臣只求为陛下所用。”
“所以你好大能耐孤身闯北境军营,当真是孤胆英雄,威风得紧。”
男人低着头,“臣不为虚名,只求襄助陛下。”
“襄助?”姜敏冷笑,“我命你回京,便是襄助于我,你听进去一个字吗?”
“只这件——”男人道,“臣不能听陛下的。”
姜敏无声地骂一句,撂去火镰,仍然翻看地志本子。车内温度很高,姜敏渐渐走了神,目光移向低头跪着的男人——浅青的衣袍下男人的身体瘦得可怜,官带束出的腰线也只有区区一握,比女子也有不如。男人直挺挺跪着,梗着脖子,视线低垂,固执得像头牛。
姜敏正待说话,御辇又一次停住。齐凌道,“陛下,大雪泥泞,道路难行,前头是平康谷,有溪流可以造饭——今夜不若就在此扎营?”
“扎营——生火给大家煮热汤。”
“是。”
御辇果然驶入平t康谷。车外叮当一顿乱响,姜敏掀帘,便见河滩上生起许多火堆帐篷,御林军们三五成群聚在一处烤火煮食。齐凌捧着个钵子走到窗下,“陛下,臣煮了肉羹,要不要尝尝?”
“拿上来。”
“是。”齐凌双手捧着钵子入内,抬头便见虞青臣还在原地罚跪,忍不住劝,“虞大人新伤初愈——念在虞大人平辛简硅大有功劳,陛下饶他一回。”
“魏昭呢?”
“早睡下了。”齐凌道,“刚汇合便叫受不住,在拉粮食用物的板车上睡了一路——听他说,出曲州一百多里地才开始往回赶,纵马接连跑了二日一夜才撵上御驾。”
姜敏转头,“你怎么知我不在军中?”
男人磕一个头,“臣侥幸。”
姜敏便知他不肯当着齐凌说,摆手命齐凌出去,等车门在外合上才道,“过来吃饭。”
男人抿一抿唇,膝行上前停在案前,盛出一碗羹双手奉与姜敏,仍然跪得笔直,“陛下用膳。”
姜敏接在手中。男人另外又盛出一碗,就着跪着的姿势在案前一口一口吃——确实累得不轻,握箸的手不时哆嗦。
“吃饭跪着做什么?”
男人抬头,唇边漫出一点笑意,应一声“是”,便倾身坐下。姜敏倚在案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粥,男人飞速吃下两碗肉羹,雪白的面上生出浅绯的色泽,口唇也添上颜色。
“你既铁了心要来,怎的出曲州一百多里地才往回走?”
男人道,“臣不敢说。”
“你还有不敢的?”
“陛下给臣……赏臣的安神药……”男人小声道,“一直到那时候才完全过劲儿。”
姜敏道,“你还委屈上了?”
“臣不委屈。”男人道,“求陛下莫再撵臣——臣仍是有用之躯,臣不能做苟延残喘之人。”
姜敏冷笑,“再要作死你便是千夫所指,性命都难保还想着有用?”
“臣不在乎外人怎么想,只要陛下信臣。”男人镇重地磕一个头,重复道,“只要陛下信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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