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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来时的大雪封路，这一路分外顺利，等小胤祯一行人抵达京郊的时候，年味已经很浓了。
家家户户都分外干净，整洁，时不时可以看到载满年货的牛车，背着背篓的人群在官道上行走。
相较于安庆压抑许久才有的一次大集时人人脸上的劫后余生，庆幸，京城的百姓显得更加平和且欢喜。
“二哥，这里离护国寺不远，左右还有两日才过年，咱们不如过去瞧瞧？”
马车外，胤禛毕恭毕敬的说着，太子将自己整个人缩在马车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掀起帘子：
“为了，十四弟？”
胤禛默了默，索性承认了：
“是，果真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二哥。以前在宫里时，小十四偶有一语成籤，倒不算什么，可是……这回江府那件事让我怕了。”
胤禛平素说不了这么多话，但是这会儿他却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一气说着：
“小十四身负福气太大，我心中实在不安，也不知这福气是好是坏，听闻护国寺主持佛法高深，我想去问问。”
太子点了点头，放下帘子，阴影一点点将他清瘦的面容吞没：
“好，那就去。”
胤禛重重的点了点头，倒是没想到太子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犹豫了一下：
“不过，若是二哥觉得身子实在不适，可以先行……”
“老四，孤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婆妈？”
胤禛：“……”
得嘞，二哥这是烦了。
胤禛也不骚扰太子，回了马车给小胤祯说了这个事儿后，小胤祯那叫一个欢喜。
“那宝宝会看到大和尚吗？大和尚会不会讲故事？寺庙里会不会有可以变成人的小狐狸？”
胤禛：“……四哥也不知。”
胤禛现在就想知道额娘到底都给小胤祯教过些什么！
只是一想起德妃，胤禛就忍不住心虚，不管十四是怎么跟上来的，到底也是自己失察在先。
怀着复杂的心情，一行人先抵达了护国寺。
护国寺建在舍身崖的山脚，站的不高，建的不大，平凡透着一股子朴素。
但是因为当今主持那玄妙的佛法，一直香火鼎盛。
因为那群犯官已经由梁钰带人送至京中，是以小胤祯一行人倒也落得轻松。
小胤祯一行人到的时候很平平无奇，毕竟不是康熙亲临，也不是什么需要清场的大日子。
只是一行人刚一到，便有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沙弥顶着圆乎乎，颇为喜气的笑脸来迎众人。
“师父说今日有贵客前来，施主们随我来吧。”
小沙弥脑袋光秃秃的，看的小胤祯都忍不住在自己头上摸，然对胤禛道：
“四哥，这个小哥哥没有头发好好玩，宝宝也……”
“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胤禛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小胤祯的嘴，他想，皇阿玛要是知道自己出去一趟，把他最疼的小儿子弄成和尚了，怕是得烧了护国寺！
哪怕是小家伙自个坑自个。
胤禛总觉得自从知道小家伙的特殊后，自个捂嘴的动作都变得极其利索了。
小胤祯眼睛骨碌骨碌转，似乎是在问为什么，胤禛沉默片刻，低声道：
“当和尚就不能吃肉了。”
这一句话直接镇住小胤祯，使得小胤祯一路都是用一种怜惜的眼神看着小沙弥。
小沙弥是个性子活泼，看到小胤祯这幅模样悄悄给了他一块寺院本来给香客准备的点心。
点心软软糯糯，甜滋滋，香的小胤祯没多久就和小沙弥玩到了一起。
胤禛只管着别让小胤祯自个坑了自个，其余倒是不会过多干涉。
没过多久，到了后院禅房，主持正对着香案诵经，香炉之上飘着袅袅的烟雾，似有若无的拢住了主持的半张脸，以及主持紧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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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主持。”
众人行礼，便是小胤祯也学着样子似模似样的行了一个佛礼。
“施主们，请坐。”
主持并未睁开眼，只令小沙弥取来了数个蒲团，何柱儿和苏培盛自是不敢坐的，最后只有兄弟三人坐在了主持的对面。
太子没有开口，胤禛在心里措了一下词方才开口：
“敢问主持，我弟弟身上的福气可还厚重？”
主持闭着眼抚须一笑：
“厚，极厚，老衲从未见过如此福运深厚之人。”
“那，这福运可会反噬？”
胤禛垂着眸子说着：
“主持许是不知，我这弟弟生有异象，又可一语成籤，虽福运深厚，可这福运对我等凡人究竟是好是坏？”
主持听了胤禛话，终于睁开眼睛直视胤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胤禛无法用语言形容，只知道在那双眼睛之下，自己无所遁形，仿佛连灵魂上一丁点的瑕疵都会被看到。
主持问：
“一语成籤不好吗？这可是世人求不来的福气。”
胤禛皱了皱眉：
“此事虽好，可世上又怎会有没有代价的好事？有得必有失，世间万万物，自有一杆无形称。”
“哈哈，施主对此事倒是颇有见地。”
主持大笑一声，随后神情柔和的看着小胤祯：
“不过这位小施主身上不会存在施主所猜测的需要用什么代价交换，使得福运平衡之事。”
胤禛有些疑惑，主持却又闭上了眼，一手指天，一手敲响了木鱼。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施主待这位小施主至情至性，望日后初心不该，必有厚报。”
胤禛本就是想就此事求个安心，见主持给了肯定答复后心里也送了一口气。
至于主持口中的必有厚报，他却不在乎。
十四给他的够多了，日后该他回报十四了。
太子见胤禛问好了，这便也准备起身，却不想主持又开口道：
“这位施主，你与我佛有缘。”
太子顿住，随后垂下眼睑：
“主持看错了，孤乃储君。”
主持笑而不语，小胤祯听着主持说的奇奇怪怪的话，只觉得小脑袋都要不够用了。
“四哥，饿。”
小胤祯拉了拉胤禛的衣袖，胤禛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的太子识趣的没有多说，只压低声音道：
“护国寺的斋菜也很不错，咱们去尝尝看。”
小胤祯有吃的就很快乐，小脑袋点的和捣蒜似的。
等胤禛牵着小胤祯出了禅房，太子方才慢吞吞起身，他看着主持那张平静又带着淡笑的脸，一丝寒意在胸腔蔓延。
这不可能。
小胤祯不懂主持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倒是美美的大吃一顿。
胤禛和太子就想的比较复杂了，是以胤禛吃的味同嚼蜡，太子更是连动都没有动。
等到要上马车的时候，胤禛方低声对太子道：
“二哥，许是您近日身子不爽，主持瞧错了，改日，改日您大好再来看看。”
胤禛不会安慰人，只干巴巴的说着，倒是太子盯了胤禛一会儿，才笑开，只是这个笑，如同冬日枝头枯死的一朵花，脆弱破碎。
“孤还以为，你会高兴。”
胤禛皱起眉，正要说什么，却没想到太子摆了摆手，嘴里咕哝了几句听不清的话：
“……天冷，带十四弟上马车吧。”
马车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暮色沉沉。
小胤祯本来睡的昏天黑地，但马车一停他就醒了，胤禛看着不由摇头。
他还想着小家伙睡过去正好，自个来应付额娘。
下了马车便是软轿，宫里本没有这规矩，想是康熙很满意这次办的差事了。
等胤禛抱着快要被摇睡着的小胤祯掀开帘子的时候，就看到康熙和德妃正朝这边张望。
胤禛动作一僵，还没行礼就觉得自己怀里想是发射了一枚小炮——弹。
小胤祯“嗖——”的一下子窜了出去，仿佛小兽一般，抱着德妃的腿，牵着康熙的衣袖撒娇。
“阿玛，额娘，宝宝可想，可想你们啦！”
小胤祯脸蛋圆圆的，嫩白的，看着就没有吃一点儿苦。
可到底分开这么久，德妃这会儿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声音哽咽着：
“想我们？你个没良心的！既然知道想我们，当初怎么就不告而别？！不知道额娘会担心吗？额娘日日都不敢吃，不敢睡，不知道你在外头好不好，有没有饭吃，有没有床睡，你倒好！”
小胤祯在德妃怀里蹭了蹭，然后嗅了嗅德妃的手指：
“可宝宝也会想四哥呀！唔，香香的，是红烧肉的味道，还有张大厨的桂花酱！”
德妃：“……”
德妃强笑：
“这不是听说你们办完差事快要回京，你皇阿玛劝额娘吃的？”
德妃没忍住有些幽怨的瞪了康熙一眼，都怪猪队友，让她没有第一时间镇住这小崽子！
现在屁点大都敢野出宫去，那长大了不得浪出海？
康熙没忍住摸了摸鼻子，顺带嗅了嗅自己手上有没有饭菜的味道。
等嗅完他才发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幼稚。
他吃饭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嘛？哪里有父母担心孩子就不能吃饭的道理？
“咳咳，十四的账过会再算。”
康熙轻咳一声，德妃这才将自己差点被小胤祯带歪的脑子转过来。
正在这时，胤禛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皇阿玛，额娘，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失察在先，带走了小十四，惹您们担忧再后，儿子请罪——”
康熙张了张口要说什么，可是这会儿因为小胤祯失而复得激动完的德妃看着自己的长子也是很收敛的激动了一下：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跟额娘生分了！十四向来是个撒手没，也是额娘没察觉他小脑瓜想什么。
要论失察，岂非大家都有错？快起来，地上凉！皇上，孩子辛辛苦苦一趟回来，您向来宽容大度，嗯？”
德妃虽然上了些年岁，可是嗓音却更有一种成年女性特有的魅力，不必娇嗔也有种令人心动的特质。
康熙被德妃母子俩一起扯袖子，威仪也装不下去，只得囫囵放过。
“罢了，你额娘说的对，此事不该怪你。行了，十四跟你额娘回宫，你们两个来给朕好好说说这次的事。”
小胤祯别了阿玛，刚一进永和宫，就看到德妃抄起了鸡毛掸子，可是小胤祯就那么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也不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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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本就没有体罚孩子的意思，看着小家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是她第一个败下阵来。
德妃瞪了小胤祯一眼，丢了鸡毛掸子将小胤祯抱在怀里，戳了戳他的额头：
“刚才怎么不躲？出去一趟傻了？”
小胤祯靠在德妃怀里，轻轻说：
“宝宝躲开，额娘会气。”
小胤祯这话一出，德妃就是有天大的气也消了：
“知道额娘生气，你怎么还乱跑？你都吓死额娘了！”
小胤祯这回没吱声，德妃也不要小胤祯说什么，只是搂着小胤祯，静静的享受这一刻安宁。
这是她的锚，这是她的命。
半晌，小胤祯从德妃怀里挣出来，神秘兮兮的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拿了出来：
“给额娘的！”
德妃打开一看，顿时惊艳了。
要说德妃最喜欢的花，不是冷傲的梅，也不是淡雅的兰，更不是清新的荷，而是人间富贵花——牡丹。
她在现代看清宫剧就是喜欢看那大拉翅中间的大牡丹，觉得特好看。
可是到这来，什么都有规矩，有定例，牡丹更是皇后专属，她一个妾敢说喜欢牡丹，明个康熙估计就能让她见不到太阳！
可这会儿看到小胤祯送的这根牡丹金簪，德妃才觉得自己曾经被压抑许久的欲——望翻腾起来。
“额娘不哭，宝宝下回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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