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投暗背叛朕!”
“陛下,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要怪就怪您生在了南胥皇家,又恰好坐上了这个虎被人视眈眈的皇位。”
楼徽宁咬了咬下唇,问道:“……是谁派你来的?北邙蛮族?还是……另有其人?”
“死到临头了还问这么多。”郑虎面色阴骘,抬手拉满了弓:“留着去地府问阎王吧!”
一旁的阿青大喊:“陛下!公主!”
话音未落,箭已出弓。千钧一发之际,楼徽宁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一把抱住楼徽和,死死地挡在他身前。
锋利的箭刃刺入皮肉发出沉闷的撕裂声,伴随着少量鲜血喷溅在楼徽和脸上。
楼徽和呼吸停滞一瞬。
阿青吼得声嘶力竭:“殿下!殿下——”
楼徽宁闷哼一声,身子一软直直地倒在楼徽和怀中。
她竭力想要抬起眼,可胸腔处剧烈的撕痛感疼得她直不起身子,甚至无法抬头去看楼徽和的状况。她微微张开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可从唇间溢出的却是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温热湿润的鲜血溅射到眼睛里,烫得楼徽和眼帘一颤。
“昏庸无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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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皇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郑虎面目狰狞,抬手狠狠拉弓,对准楼徽和的眉心再次放箭。
楼徽和眸光忽闪一瞬,迅速反手取出腰间所剩无几的箭,一手抓过掉落在地上的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持箭上弓。
猝然间,只听得急促而猛烈的“唰”一声,楼徽和那支出弓的箭正好打在射向自己的那支箭的箭头上,硬生生将其打落在地。
随着沉闷而重的一声响,楼徽和射出的箭羽深深刺入一旁郑虎身侧的树干中。
郑虎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要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皇帝箭术居然如此炉火纯青。正震惊错愕间,只听得一阵急促匆忙的马蹄声响起,还不等郑虎反应过来,一支箭划破长空,从身后生生穿透了他的喉咙!
惨叫声被扼在喉口,郑虎瞪大了双眼,手中的弓箭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阿青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掠入眼帘:“少将军,是少将军!”
霍铮攥紧缰绳抬手勒马,喉咙被洞穿的郑虎从马背上重重跌下,倒在林中不住地抽搐。他大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眸,眼睁睁看着那一袭黑衣朝着自己逼近。
“噗嗤”一声,伴随着鲜血喷溅,一柄长剑刺穿郑虎的心口。郑虎大张着嘴哼哼了两声,手脚抽动两下,瞬间没了动静。
霍铮眼也不眨地拔出长剑,卷起郑虎的一片衣角轻轻擦拭剑上淋漓的鲜血。
阿青快速起身走到他身侧,抬手用袖子为他揩过脸颊的血渍。霍铮顺势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随即转身朝着楼徽和的方向下跪行礼物:“臣霍铮,救驾来迟!”
“不迟……有劳霍少将军了……”
楼徽和长舒一口气,弯弓瞬间从手中脱落,他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心跳,低头去看怀中动也不动的楼徽宁。
他连忙用颤抖的手去扶着楼徽宁的肩膀,只见她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楼徽和心中警铃大作,捏着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昌宁?昌宁!能听到朕说话吗?”
迷迷糊糊间,楼徽宁睁开了迷离的双眼,头顶的阳光穿过密集的树林,洋洋洒洒地落入她眼中,泛出朦胧而虚幻的光晕。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随之而来的是被箭贯胸膛的剧烈痛楚。她嘴角漏出一句痛苦的呻吟。
楼徽和将她搂在怀里,满眼焦急:“昌宁!”
楼徽宁嘴唇翕动,声音轻若蚊呐:“陛下……你可有受伤……”
“朕无碍,昌宁,你再坚持一会儿——阿青!愣在那里做什么,快来替昌宁疗伤!”
“啊……噢,来了来了!”
一旁直愣愣站着的阿青闻言猛地回过神来,她抬眼给霍铮递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随即慌慌张张地跑过去。
头顶传来楼徽和紧张焦急的安慰:“昌宁!你坚持住!”
眼皮似有千斤重,再也无法支撑颤抖的睫毛。楼徽宁眨了眨眼,眼帘缓缓合上。
“别睡!昌宁,醒一醒!”
楼徽宁失去了意识-
元京城,慈宁宫。
星辰暗淡,天空清远。万里层云随风来去,缥缈无常,似这变幻莫测的世间万事。
慈宁宫管事的赵嬷嬷脚步轻缓,小心翼翼地拐入一方小亭,隔着珠帘对里边儿的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烟月笼罩,湖上泛起一层薄淡的雾色。荣昌太后睁开水色潋滟的凤眸,微微拢了拢身上的薄衫。
“……陛下不是独自回銮?”
赵嬷嬷微微点头。
荣昌太后眼波流转,倏地轻笑一声:“不曾想不过一次春狩,居然让他从外边儿带了个丫头片子回宫……陛下金銮上
的人是哪家权贵的小姐?”
赵嬷嬷闻言一怔,随即纠正道:“不是的,太后娘娘,那金銮上乘的是……昌宁殿下……”
“你说什么?”
荣昌太后猛然惊坐而起,原先的悠然自得此刻全然抛之于脑后。她朱唇紧抿,目光冷得渗人。
“……你是说,昌宁与陛下共乘一骑,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京郊围场一路回到皇宫?”
“话虽是这么说,可那是因为陛下围场遇刺,昌宁殿下为救陛下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所以才……”
不等她说完,荣昌太后猛地站起身,翩然的广袖一把将摆放在小几上的水果糕点一并扫落。
她掠过跪在亭前的赵嬷嬷,声音清冷:“备好銮驾,哀家要走一趟。”
赵嬷嬷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小声提醒:“太后娘娘,此刻昌宁殿下正在接受阿青姑娘的医治,不便见人……”
“谁告诉你哀家要去找昌宁?”
赵嬷嬷愣神一瞬:“这……”
荣昌太后眸光一沉,语气不耐:“摆驾,哀家要去见皇帝。”-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
楼徽宁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横卧于一间书画室内,她头枕玉臂,似在半梦半醒之间。
窗外,池上碧苔三四点,小雨浸湿的空气泛着些许淡淡的潮意。室内,玉炉正燃,屡屡香烟缭绕飘然,层层叠叠,影影绰绰。
脑子里有些混乱,屋内雾气弥漫,让楼徽宁觉得身边的一切都看起来有些不太真实。
她盈盈下榻,准备去关上那扇掠进寒风的窗,可一眨眼的功夫,再一抬眸,便见一抹白衣映入眼帘。
楼徽宁怔愣一瞬。
那是一个白衣男子,身材修长,肤白胜雪。他独自站立于窗棂前,风掀起他纷飞的衣袂。
他淡然开口,声音如潺潺流水,清冷而幽然。
“天下大乱,其源人心。欲安天下,先取人心。”
“大业者不在江山,不在军权,而在百姓。”
“万民归心,则天下太平……”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背影。
楼徽宁依稀记得,这是年少时章太傅曾授予她与楼徽和的道理。可面前此人,分明和章太傅两模两样,沾不上半点关系。
她迟疑片刻,终于开口试探般询问:“你是何人?”
白衣男子闻言一顿,随即缓缓回过头来,只见他一双凤眸目光凌冽,眼尾微挑却无半分妩媚,倒让他生出一种别样的气质。墨发随意披散,与一袭白衣交相辉映,如洇染在雪地里的一片墨迹。
苍白的皮肤忖得他的眸子更加明澈深邃,微皱的眉头忖得凤眸少了分凉薄,清冷绝尘的气质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我是谁不重要,你清楚你是谁么?”
楼徽宁有些不解,略一犹疑后还是应道:“本宫是当今南胥公主,太后养女,昌宁。”
“不,还有一点漏掉了。”
“……漏了什么?”
白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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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微弯,唇角勾起一道淡淡的弧度:“你是南胥最后一位公主,亡国公主,昌宁。”
楼徽宁闻言瞬间愣住,大脑空白一瞬。
那人却自顾自继续道:“南胥气运耗尽,大势已去,濒临倾覆。”
“大胆!何等乱臣贼子,竟敢口出狂言诅咒南胥王朝——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楼徽宁字字铿锵,与他说道:“我南胥河清海晏,陛下勤政廉明,朝臣两袖清风,将军忠君不渝——我南胥人才辈出,正是步入盛世的好时机,哪如你说的那般不堪”
谁料那人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轻笑几声:“每个时代都有它辜负的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在滚滚的时代洪流中,个人是最微不足道的。你如此,当今圣上如此,你口中的将军、朝臣……无一例外。”
他说着音量渐小,抬头长叹一声。
“我亦是如此。”
楼徽宁面色凝重:“你什么意思”
“历史从来都是由上位者撰写,寥寥数笔,便能让一代忠臣背负千古骂名。于个人是,于家国亦是。”
“倘若有朝一日北邙攻破城墙,南胥国灭,你不妨猜想一番,北邙的史书会如何描述这个前朝的亡国”
第63章 天道降灾幻妖祸世① 大梦浮生三万场,……
“简直是……一派胡言!”
楼徽宁呼吸有些急促, 反驳时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我们南胥分明是河清海晏、四海升平;我们楼氏王朝亘古长青,万年不衰!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造次诋毁!”
那白衣男子对她的质问枉若未闻,只是从一旁的矮几上拿起一柄宝剑。他缓缓拔出剑, 楼徽宁清晰地看见那残破的剑刃和微微卷边的剑身。
——竟然是一柄残剑!
“建平帝耗尽大胥英雄气,如今尽是鼠辈出啊……”
“出言不逊,辱骂先皇……你当真不怕牵连九族?还是说, 你的族人们早就洗干净脖子,就等着秋后问斩了?”
谁料那白衣男子竟面不改色, 神色淡然地吐出几个字:“十族尽亡,我早已心若死水。”
诛连十族,在整个南胥乃至大胥历史上, 有且只有一人。
——前朝相国,奸佞文臣, 谢醒谢微之。
楼徽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身形踉跄着后退几步, 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你是谢醒?”
“不可能……谢醒早就死了, 这怎么可能……”
楼徽宁喃喃的声音骤然顿住,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所看见和经历的一切似乎都不那么真实。
“是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白衣男子只是微微牵唇, 笑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他转身舞弄着手中的残剑,突然自顾自吟起诗来。
“大梦浮生三万场, 半醒时分一场空……”
眼前的事物似乎突然开始变得有些虚幻,连同他的身影都十分模糊。
楼徽宁眼睫微不可察地轻颤。
唯有窗外的风掠过他,不经意间勾勒出他笔直削瘦的身形。他如同一支修竹,傲立于寒风之中,风雨不动,孤高寂寥。
白衣男子腾地双膝跪地, 仰头望着手中那柄残破的剑。
他抬手,动作轻缓而温柔地擦拭着剑身,那极尽柔情的目光好似在看着自己阔别多年的爱人。
楼徽宁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来。
她嗫嗫开口,声音竟不自觉地发抖:“……你要做什么?”
白衣男人没有答话,兀自高举起长剑,缓缓阖上眼帘。
下一瞬——对着自己的喉口毫不犹豫地刺下去。
“不要——”
霎时间,四周景物骤然崩塌,眼前场景瞬间四分五裂,在她面前化作无数碎片渐渐消弭。
楼徽宁猛地睁开眼,双目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
“醒了?”
楼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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