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尔伦当年的打算，是隐瞒中原中也出身实验室的身世，将他带到一个无人所知的乡下小地方，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教养长大。自己的人格灵魂不过是由2383行代码组成这种事，已经让他的一生都淹没在了痛苦与憎恨中，对他人，对世界，他不希望一个犹如对他的复刻一般的生命再次沉浸在同样的痛苦与憎恨中。
但是现在显然没法再完全套用那时的计划了。
港口黑手党先代首领复仇事件下隐蔽的荒霸吐事件，别人更加注意的事港口黑手党首领复活这件事，而他更加注意的是其下暗藏的荒霸吐的信息。解决事件的中心人物就是中原中也，事件之后他加入了港口黑手党，魏尔伦不得不怀疑中原中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荒霸吐的事。
“……还没有，不过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荒霸吐了。”
魏尔伦冷静了些许，他盯着兰堂，慢慢说道：“我前几天，找到了另一个研究荒霸吐的研究所，不是9年前被那场爆炸毁掉的那个，但是这个研究所也被毁掉了，看痕迹，毁掉的时间不超过一年，你知道什么吗？”
“是我做的。”兰堂接下了他的试探，肯定了他的猜测，“那个研究所的知情人我已经全部都处理掉了，口令也销毁了，以后不会有人知道中也的口令。”
他说的口令，自然是研究所在研究过程中给实验体额外附加的用于控制实验体的东西。
魏尔伦眉眼微松，他问：“你现在不打算把他带回法国了吗？”
“你不是知道吗，我的档案被法国那边封存了。即使回去，之后也必须接受审查和监管。”
兰堂说这话时很是平静，仿佛再说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超越者拥有着能够左右国家级战争的力量，原属国绝不可能轻易放弃他。但魏尔伦背叛那一年，作为搭档的兰波也同时失踪。失踪的涵义有两个，一个是兰波死了，另一个就是兰波也同样背叛了。
兰波本人下落不明，他们就只能先放着，等找到兰波的行踪了再做打算。无论是背叛还是死亡，在找到他之前，法国政府都会继续将其纳入自己的系统下，就算到时候发现兰波真的是背叛，那也是可以再谈的嘛。没看魏尔伦脱离政府监管后一直在进行各种暗杀活动，甚至是刺杀英国女王，法国也没对其做出什么实际的有效措施吗。
不过再一次回去的话，这么多年没有回去，即使他说自己因伤失忆，法国政府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信任他。
——虽然以前也并没有多信任。
大环境如此，少数的异能力者一直是被排斥的异类，否则当年森鸥外也不会搞出什么“不死军团”来证明异能力者的价值。异能大战结束后，超越者里力量被加倍重视，简直到了要供起来的地步，但与此同时而来的又是比以往更甚的忌惮。
魏尔伦沉默下来。
病房里陷入一阵沉寂。
良久，兰堂才再次开口：“之前听你说，你想带中也去乡下的小地方生活？”
“……嗯。”魏尔伦斜斜地背靠在墙壁上。
“那为什么一定要去法国呢？”
“……嗯？”魏尔伦疑惑地望了过来。
兰堂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他的身上，“中也从拥有自我意识开始，就一直在这个国度生存。语言、地域，熟悉的环境能给人带来安全感，人们总是更信任自己了解的、被自己所把握的事物，或许在九年前你将他带去法国正好，但现在呢？”
魏尔伦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但兰堂没有让他说出来。
“你可以先试试，就在横滨找个乡下的小地方住下，看他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兰堂的目光柔和下来，“和羊不一样，现在的港口黑手党，或许并不是什么坏地方。尤其是对我们这种人来说。”
魏尔伦：“……”
拢了拢自己的围巾，兰堂起身准备离开，“之后或许会有港口黑手党的人过来，我现在不太适合在他们面前出现，就先走了。你记得别跟他们打起来。”
“至少不要伤及性命。”
魏尔伦沉默地看着他离开，过了一会儿，才低头嗤笑了一声。
“到现在，居然还会相信我么。”
……
魏尔伦守在中原中也的病房里这件事，森鸥外第二天早上就知道了，是早上过去换药的护士首先发现的。
森鸥外想了想，还是没去打扰他们的兄弟时光。
病院那边没闹起来，显然中原中也还没醒。他这个时候过去，万一魏尔伦兴致来了，说不得顺手就把他给噶了。
“唉，头疼。”
【头疼？头疼去找医生看看。】森鸥外还没吃早饭，艾斯就还处于将醒未醒的状态，脑瓜子都还是睡的。
这种毫无营养的话森鸥外向来都懒得搭理他。
他看了一下昨天各部门的汇报，发现重要的基本都是跟魏尔伦有关的事。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放开了打，直接掀掉港口黑手党附近那条街的大半条街。那条街上有不少港口黑手党的产业，他俩这么一打，港口黑手党的财政瞬间塌下去一大块。
也就是部分地产还是他们的，他们之后多花点钱重建回来就行。
森鸥外：钱包骤缩，心在滴血……
好在他们没什么人员伤亡，伤得最重的也就是交战中心的中原中也。
当初兰堂还活着，倒是给他减去了不少麻烦。不然真打起来，以魏尔伦的破坏力，破坏范围就不能以港口黑手党来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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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而是要以横滨来计量了。
希望艾斯跟兰堂那点交情还有用，至少在魏尔伦要杀自己的时候能帮着挡一挡。毕竟是超越者，至少实力上是信得过的。
最好他能说服魏尔伦放弃他的暗杀计划，他都不奢求能让魏尔伦加入港口黑手党，能让他在横滨老老实实过养老生活就很不错了。
第67章 你这年纪
中原中也在第二天下午就醒了, 只不过因为伤势较重，医生建议他再住院观察一阵，修养一下。
他一醒来, 就看到那个扬言要杀掉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哥哥”坐在他的病床边, 吓得他差点没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中原中也警惕地瞪着魏尔伦。
魏尔伦忧郁地看着他，轻缓道：“我来看看你。”
已经知道这个家伙的脑回路有多清奇的中原中也完全不敢放松, 他紧张地问：“我的那些同伴呢？”
千万别是已经被他给干掉了吧！
不怪他这么想，他现在在医院，而魏尔伦坐在他的病床旁边, 再配合上魏尔伦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这不就像是这家伙把所有人都解决掉后把他给掳走了的样子吗！
兰堂跟他是旧识，不一定会帮自己，而连他都打不过的魏尔伦，显然港口黑手党也没有其他人能打得过啊！
魏尔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在中原中也都感觉到心慌的时候终于撇了撇嘴开口了。
他露出遗憾的表情, “让他们逃走了。”
中原中也顿时松了口气, 他强撑着忍住身上的疼痛，半撑起来一把拽住魏尔伦的衣襟, “我警告你, 你敢对他们动手的话,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魏尔伦又沉默了一下, 而后突兀地说道：“中也，我打算在这边找个乡下小地方居住，你脱离港口黑手党跟我一起去吧。”
中原中也：“……”
就是说, 这一茬为什么还没过？
“啊……啊……这个，不行的吧……”中原中也尴尬地一卡一卡地说。
魏尔伦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果然还是他们绊住了你吗？”
“没有！”中原中也心很累，他不傻，这个时候认同他的话等于让魏尔伦去杀他同伴。而且现在人家在他病房里似乎守了不短的时间，他一醒来就要对他动手，这好像也挺不好的。
中原中也：有时候就恨我自己这过高的道德感：）
中原中也叹气：“你到底想干嘛？”
魏尔伦的表情再次变得忧郁起来，他看着中原中也幽幽道：“我想帮你摆脱这些充满着利用与黑暗的泥潭，带你去过平静悠闲的生活，不必再受身世的困扰……”
“等等，”中原中也打断了他，“你知道我是……”
之前处于那样紧张的氛围，中原中也并没有认真听他说的内容，更别说深入分析。知情的亚当倒是想告诉他魏尔伦和他的渊源，但昨晚魏尔伦来得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踩翻了。后来中原中也被送来病院，开始有兰堂守着，后面有魏尔伦守着，他连进都进不来。
兰堂处事相对温和一点，他靠近的时候也就是直接拿异能力把病房给框了起来，魏尔伦就不一样了，直接就是一顿拆卸然后扔出去。
——亚当后半夜都在医院后门那边修理自己的机体。
“中也，你的源代码来自于我。”魏尔伦的神色终于变得认真起来，“知晓自己是异类是件很痛苦的事，因为周遭的所有人都会天然地对我们抱有恶意，但如果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人类的话，就可以获得与他人同等的公平。”
“当年你还处在封印中的时候，是我和阿蒂尔打破了你的封印，当时我们的任务是将你带回法国，交给那些上层的人。”说到这里，他有些难过地垂下眼睑，“那个时候，我背叛了阿蒂尔，我不想把你交给他们，那个时候，我是打算让你一辈子都以人类的身份存活，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但是那场爆炸太大了，我回来找你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了，我还以为……”
中原中也愣住了。
镭钵街那种地方，善意是弥足珍贵的东西，中原中也并不是一拥有意识就遇见了羊的，而是在他白纸一片摸索这个世界的初期，羊发现了看上去几乎没有自保能力的年幼的他。
与所有发现他强大的异能力后尝试招揽他的组织不同，最开始羊接纳他的时候，只是看在他是未成年的份上，把他作为被保护的一份子接纳的。这是在他生命之初首先对他施放善意的人，所以中原中也才一直都非常在乎这个组织，他把羊视为家一般的存在，所以即便在最后被这些“家人”背叛、伤害，他也舍不得伤害他们。
他从未想过，原来在他诞生之前，就已经有人向他付出了善意，而且还是以那种，绝无回头之路的方式。
且不谈他与兰堂之间混乱而复杂的关系，身处在政府体系中，还是做间谍工作的人，背叛政府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算以前的他不清楚，在这一年间没少和政员财阀打交道的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而这么做的那个人，其目的仅仅是想让他拥有一个平凡普通的人生。对于生存在黑暗里的人，他们比普通人更加明白这个形容词的美好和珍贵，那是许多生于黑暗里的人的求而不得。
尾崎红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而像她那样的人，并不在少数，甚至最后的结局还不如她。尾崎红叶好歹还是个强大的攻击型异能力者，价值决定处境。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偏偏是这样的善意，他最不擅长应对。
“抱歉，是我来得太迟了，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再多找一找，没有那么快回欧洲，说不定就能找到你了……”
对于这件事魏尔伦是真心实意地懊恼的，重力操纵的异能力除了他以外再无第二个，这么明显的能力，又是在镭钵街那样不安定的环境中，只要他再多逗留一阵，肯定就能等到中原中也使用异能被他发现的时候。
中原中也有些讷讷地别过脸，“什么啊，这又不是你的错……”
然后他就听到魏尔伦又插缝问道：“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中原中也：“……”
“……我也是要上班的。”
在原本的敌意消去一些后，中原中也说话也不再充满火药味了。
然而魏尔伦却皱了皱眉，他说：“你这个年纪，应该是要去上学才对。”
虽然他没上过学，但以前阿蒂尔是有问过他要不要去上学的，只是他当时那样的心理状态，完全不想和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交流，自然也就比较抗拒这事，所以最后就没有去。
但是他好歹也是想过要带弟弟去过普通人生活的，普通人一生会做些什么事，他当然也去查过。而且他虽然没去上过学，但这不代表他没接受过教育，只不过这个教育者是阿蒂尔而已。
听到上学这个词，中原中也又是一愣。
这个词离他实在是太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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