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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遍，点头。</P>
【行，隔壁几家的合同我也看过，你没搞鬼，就按这个来，等打印好了我再签字！】</P>
主任脸上热情的笑容一僵，难怪村委主任提醒他——【跟朱家老太太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老老实实地，不然，她不会给你留一点脸。】</P>
主任努力保持微笑。</P>
朱小军知道拆迁的事十拿九稳，并不干涉老妈的决定，反正，他一家三口的户口页，都在老妈的本子上。</P>
不管怎么分，他都有份。</P>
入夜，大姐拉着朱老太太的手唠唠叨叨，叙说自己的不容易。</P>
窗外月色正浓。</P>
朱爷爷睡不着，眼神无焦距地盯着半空，如果有人在旁边，大概会被吓得没法儿睡。</P>
幸好他也没吵闹，肚子是饱的，澡洗了，尿不湿换了，隔尿垫也垫了，水也喝了。</P>
只是床底下的蚊香有点儿熏人，不过比起朱爷爷年轻时抽的那些烟，也不算个什么。</P>
确诊阿尔兹海默症后，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他忘记自己会抽烟这回事，看到朱小军在他跟前抽烟，他也会横眉冷对劈手把烟扔地上踩灭，一如年轻时朱老太太对他做的那样。</P>
菜地里虫鸣蛙叫，好不热闹。</P>
蛙是前几天大雨从小沟渠里蹦出来的，个头还太小，战斗力十分弱鸡，连毛虫都不屑鸟它。</P>
柚子树下的泥土又有虫子冒了头，大家即将迎来最后一次蜕皮，背上刺挠，实在实在憋不住了。</P>
三十几只个头大的雄知了噌噌顺着树根爬上去，密密麻麻地。</P>
我混在中间，不过分冒头，也不垫底，苟得很彻底。</P>
大兄弟们爬到一半憋不住，后背的皮嘶啦就崩开，只能停下，大约一个小时，才能完成金蝉脱壳。</P>
树根处还有知了陆续爬上来，有些家伙心眼坏极了，把刚蜕皮脆弱无比的大兄弟们背上捅破一个口子，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一条性命。</P>
我苟在角落，藏在三只大兄弟中间，哆哆嗦嗦地完成蜕变，被后来的超越，看到它们锋利的钩子，抖得像筛糠。</P>
天亮后，主任第一时间来送合同，签完字的同时，院墙外又大又圆又耀眼的【拆】字也喷完了。</P>
【哟，昨晚这颗树下挺热闹啊，好多蝉，朱老太太，我家那口子爱吃这个，您送我点呗！】</P>
朱老太太难得大方，【找个袋子都装回去，这东西费油，我不爱吃！】</P>
幸好这话没叫朱爷爷听见，他爱吃啊！超爱的！(ˉ﹃ˉ)</P>
已经爬到树枝上去的知了们激动得恨不能捂脸——命大！不然就和底下那些兄弟一样变成下酒菜！</P>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P>
雄知了拼命鼓动腹肌发出直刺人耳膜的鸣叫，口器插进树干吸吮汁液，偶尔觉得肚子撑了，就biubiu尿一泡，射出一条清亮的直线。</P>
朱老太太懒得大热天出来浇水，反正过完下个月就搬家，菜地全都要被铲了。</P>
树底下那棵干得发黄的幸运小草接受了来自雄知了的温柔洗礼，感激不尽。</P>
其他知了有样学样，biubiubiu纵横交错，比谁尿的远，隐约能看到彩虹。</P>
有脑子不清白的雌知了受不住高音歌唱家的诱惑，毅然决然嫁了，当着所有知了的面嘿嘿嘿。</P>
第二天雄知了就挂了，噗通掉下树，被蚂蚁二话不说扛走。</P>
雌知了把卵下在自己挖出来的树洞里，没两天，也挂了。</P>
蚂蚁们尝到了甜头，此后，老围着树转，守株待蝉，一扛一个不吱声。</P>
尽管知道宿命，歌唱家还是高声唱，哑巴新娘还是义无反顾扑上去。</P>
树身上多了不少细小的虫洞。</P>
树底下的蚂蚁轮班翘首以待。</P>
我以为，我也逃不过生崽之后死去的命运——</P>
老朱家的人已经搬走了，第二天，三辆挖掘机就进场。</P>
一铲子下去，就把院墙推倒。</P>
工期紧，任务重，大力出奇迹。</P>
承载了无数知了未来的柚子树，被连根推倒——</P>
兴许它会被卖到别家继续栽种，也兴许就地晒干，被附近没划到拆迁区域依然不富裕的老人家砍了，背回家当柴烧。</P>
墙根底下被突然拆家的老鼠懵了，天上掉下来一只什么东西，它不假思索地张嘴接住，嘎嘣咬碎，爆了满口汁。</P>
(?｀?Д?′)!!是我啊！</P>
(?｀?Д?′)!!麻蛋！</P>
(?｀?Д?′)!!我不服！</P>
老鼠眨眨眼，吆喝媳妇孩子一起吃天上掉下来的虫，落得满地都是，还有蚂蚁跟它抢呢！</P>
苟到最后也没赢的哑巴单身知了，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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