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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30(第2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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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转身走回几步,隔七八步距离,远远地打量片刻,问谢明裳:

    “你身边伺候的两个女使怎么未跟随进宫。”

    他身上酒气浓烈,宫宴上的美酒也不知被喝下去了还是全洒在衣裳上,混杂在春末夏初的暮风和热气里,顺着风势弥漫四处。

    谢明裳从清晨起整天没吃喝,被刺鼻酒气一激,空空的肠胃顿时翻江倒海。

    她捂着口鼻,往避风处退开半步,面色发了白。

    下一刻,捂住口鼻的衣袖忽地被拉扯开,萧挽风站在她面前,借着天边的晚霞余晖映照凑近,于近处打量她胭脂也遮掩不住的泛白的面色。

    “哪处不舒服?”

    谢明裳:“……呕!”

    宫道边一阵短暂的混乱。

    谢明裳蹲在树边吐了一场,吐不出什么,全是早晨喝下的药汤,满嘴苦涩余味。耳边听萧挽风吩咐下去:

    “找冯喜,弄辆马车来。”

    马车弄来容易,但宫门口还得步行过去。

    谢明裳捂着口鼻,慢腾腾地挪步子。

    她这些日子在宫里早

    晚拿药当饭吃,正经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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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用得少,肠胃其实不怎么好。

    为了今日这场“走个过场”的宫宴,从早晨到傍晚没进食,人虚得很。

    刚才跟着顾沛走出没十步,眼前就开始一阵阵的发黑。

    她走得慢,河间王在前方走得也慢。行出两三步,人停下,站在原处等她挪。

    如此走出十七八步,萧挽风开口问顾沛:“她的药酒在何处。喝一杯再出宫。”

    顾沛麻利地翻找包袱,打开葫芦木塞双手奉上。萧挽风也不去寻酒杯,直接把葫芦递来嘴边。

    清香略苦的药酒气味弥漫开来,冲散了刺鼻混杂的烈酒气息。

    谢明裳抿了口药酒,其实没有什么大用,主要是饿的。但熟悉滋味的微辣的药酒滚下喉咙,五脏内府传来暖融融的熨帖感觉,兴许是心里慰藉?她感觉舒坦多了。

    萧挽风近身喂药酒,身上的酒气没引发她吐第二场。

    就在她歇息时,宫门边不知为何引发一阵轻微骚动。有个亲卫急匆匆跑近,瞥了眼树下坐着的谢明裳,欲言又止,只道:“殿下,武定门外堵了。”

    萧挽风把酒葫芦递给顾沛,示意来人近前说话。亲卫附耳低语几句,后退两步:

    “……总之,两边在武定门外见面便扭打起来。杜家父子哪是对手?三两下被打破了头,血流满脸,连家也不回,入宫告状去了。许多人在武定门外看热闹。”

    谢明裳慢腾腾地擦拭着嘴角。有人在宫门外揍了杜家?姓杜的朝臣可不多,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杜家父子被人堵住宫门外暴揍,打破了头?……爹爹来了?

    谢明裳没什么同情心地想,那可真活该。

    萧挽风把酒葫芦递给顾沛:“两边无意撞上,还是一方刻意堵人?”

    亲卫也说不上来。

    搀扶萧挽风出宫的其中一名年轻内宦忽地开口道:“奴婢知道一些。”

    萧挽风看他一眼。年轻内宦上前两步,附耳低语:

    “谢公今早上就来啦。长跪在武定门外,说听闻女儿病了,要求见圣上。但明眼人都知圣上不会召见他。谢公自己也知道,却一直不走,直等到杜家父子吃完宴席出宫……殿下,武定门不方便,换个门出宫为好。”

    低语几句毕,谦恭地退下。

    萧挽风淡漠道:“小公公看着眼熟,似乎御前见过。”

    身穿绿袍的年轻内宦抬起头来,露出讨喜的笑容:

    “有劳殿下记挂。奴婢逢春,御前殿外伺候。”

    谢明裳身子不舒坦,脑子没坏。瞥一眼前方又开始摇摇晃晃走路的河间王,心里雪亮。这厮弄得满身都是酒,其实听他说话,人压根没醉。

    如果武定门外揍杜家的是她爹爹,他往武定门走那才叫真正醉狠了。

    前头宫道往左是西尚直门,往右是武定门。河间王果然绕过武定门,往西尚直门走。

    等一行人慢腾腾地挪过宫门,马车已经安排好了,等候在西尚直门外。

    送车来的正是黄内监,殷勤笑道:“巧了。咱家去寻冯公公要马车时,冯公公正好也要寻殿下说事。冯公公叮嘱说,河间王身边似乎没有女婢服侍?殿下的亲兵怕侍奉不好谢六娘子起居,要不要调派几个宫人,跟车去府上继续照应?”

    萧挽风握着缰绳踩蹬上马,道:“不必。谢六娘子有人照顾。”

    “有人照顾”的谢六娘子独自在马车上颠簸。

    御道街上还好,青石平整,车才转下御道街,剧烈颠簸几下,谢明裳叫停了车,下车在街边又吐了一场。

    吐完她不走了。

    萧挽风骑的还是那匹高大黑马,出行未打起前后仪仗,人领着亲兵已经奔出去整条街,她非要传话把人喊回来。不见到正主儿死活不上车。

    跟车的顾沛不敢碰她。僵持一阵,当真替她传了话。

    前方引路灯笼回转,十几匹轻骑风沿着街道小跑奔回。

    毛色油亮的黑色骏马勒停在三步外,骏马喷着响鼻不耐烦地踢踏,萧挽风坐在马鞍高处,俯视路边抱膝坐着的小娘子。

    谢明裳入宫折腾这一场,眼见得比谢家撞见那日消瘦得多了,黑而亮的眼睛倒似乎大了一圈。

    谢明裳仰着头道:“我要单独和殿下说话。”

    萧挽风一颔首。身边亲兵分散奔开,附近十丈之内清了场。

    天色几乎全黑下去了。辽东王的谋反两个月还未平定,今年的京城比以往春夏季节萧条许多。街边叫卖的小贩早早收了铺子回家,只有远处两三间酒楼还灯火辉煌。

    谢明裳坐在入夜冷清的路边,身上再妥帖的衣裳,接连吐了两场都不妥帖了。

    临时备的马车里当然不会有换洗衣裳。顾沛也没想起给她准备一套衣裳在马车里。她身上的味道和马上那位的酒气简直半斤八两。

    入京五年,她还是头次遇到今天这么荒谬的场面。

    想想早晨冯喜说的那句“贵人都爱素净的,显得人干净”,看看自己这身“干净”,再抬头看看眼前面色看不出喜怒的“下家”,谢明裳心里升起一股古怪的想笑的感觉。

    “刚才宫门外把杜家父子打破头的,是我父亲?”

    马上的郎君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问:“你想说什么。”

    谢明裳翘了翘唇角:“殿下,你这回被人坑了。把我弄回家去,哪是供殿下取乐呢,分明都在等着看殿下的乐子。我这条性命不剩多少了,丢在河间王府,我父亲必要寻殿下的晦气,两边落不了好的。”

    她迎风咳了几声,好心地出主意。

    “好在马车刚下御道街,转右直行,可以把我顺路送回谢家。我在自家屋里含笑阖眼,父亲挂念你的好处,以后和殿下化干戈为玉帛,坏事也成了桩美谈……呕……”

    这回把刚才宫门口喝的药酒呕了出来,全呕在衣袖上。

    该说的说完了,吐也吐完了,谢明裳坐在路边不想动弹。

    暮色里晃了片刻神,她的“下家”不知何时踩蹬下马,走近面前注视她片刻,解下披风,裹住素衣下消瘦的肩头。

    她被半扶半抱地扶上马。

    马主人翻身上鞍,浓烈的酒气从身后传来。她本能地捂住口鼻,被自己衣袖的气味冲到,赶紧又把袖子扯远些。

    裹上来的披风倒是没什么酒臭气,闻着有皂角洗过的干干净净的味道。

    身子不舒坦的时候,舒坦是大事,其余都是小事。

    比方说谢明裳擅骑马。上马后反倒比马车里少点颠簸。她顺着马儿奔跑的节奏骑坐在马背上,感觉舒坦多了。

    比方说披风包裹全身,暖和避风,气味又好闻,她一路紧搂住披风不放手。

    比方说身后贴上来的热烘烘的陌生男人的身躯,她只当是个热烘烘的汤婆子。

    有节奏的马蹄声里,谢明裳身子往前,枕着披风,熟谙地搂着马脖子,不知不觉竟眯了一会儿。

    闭眼眯觉的时辰应该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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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时,骏马还在长街上缓行,长街尽头转向,前方出现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宅子。

    她此刻以侧躺着的姿势,不伦不类地横在马背上。

    从下往上看人的角度很少有好看的,萧挽风下颌骨的弧度凌厉,从她的角度看,居然不难看。

    谢明裳从片刻的神游天外回到了红尘人世,散茫的视线转为清明。她在马上稍微动了下,弄出点不大不小的动静,即刻被察觉了。

    萧挽风低头和她对视片刻,抬手很轻柔地摸了摸她耳边垂落的一缕乌发。

    他像在看什么物件的眼神呢。

    谢明裳想,有点像瑄哥儿六岁时抱回一只小猫儿。

    那真是个丁点大的小奶猫。瑄哥儿难得的耐心,抱在手里哄了半日,准备食水,兴奋地大半夜没睡着。接连几天绕着那奶猫儿转。

    后来她身子不舒服。半个月后再去二房时,那只奶猫儿没了。

    “瑄哥儿哪有耐性养,五天便死了。”瑄哥儿的乳母笑说一句。

    “死了也好,养上一回叫瑄哥儿歇了心思。再也不会整日嚷嚷着喊养猫儿。”

    谢明裳路上眯了一觉,养回来点精神,有力气开口冷嘲

    热讽。

    “在皇宫里鼓乐闹腾,倒还答得有来有回的。出宫就成聋子了?刚才路边说了半天,放我回家里自生自灭,好过三五天死在贵府里。殿下一句没听见呢,还是装作没听见,还是懒得答。”

    萧挽风听若未闻,停在大宅子敞开的正门前勒停,自己翻身下马,缰绳扔给亲兵,把谢明裳从马背上抱起。

    谢明裳整个人悬了空,一只有力的手臂横过她的腰,一只手臂托举她的腿弯,脚碰不到地。就着这个抱孩子的姿势,她居然被掂了掂分量。

    轻得像只空麻袋。军营里堆土的麻袋分量比她重。

    谢明裳一只手死拽着缰绳不放,挣扎着要踩马镫。萧挽风轻拍了下马臀,黑马咴咴叫着跑开,他抱着她往台阶下走。

    就着悬空抱起的姿势,两人平视了一瞬。

    “你父亲护不住你。” 萧挽风平静地道,把她放在台阶下,当先往门里走去。

    谢明裳被简短而尖锐的七个字扎了一下,人反而笑了,站在台阶不动。

    “护得住护不住,是我谢家的事。谢家和殿下没交情,轮不到你说这句话。”

    萧挽风站在台阶高处回望。灯笼映在俊美的面容上,明暗光线交织,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见唇线渐渐绷直,总之不是个愉快的神色。

    他什么也没说,只抬起手,把刚解下的大披风扔回她头脸上。

    谢明裳眼前一黑。拉扯几下没扯动,人又被半扶半抱着过了门槛。

    “……”什么狗东西!

    第23章 第 23 章 二更

    宅子大门敞阔, 从门里气喘吁吁跑了个穿直缀衫子的文人出来,谢明裳瞧着像河间王身边总跟着的亲信幕僚,众人都唤他“严长史”。

    谢明裳的情况瞧着不好, 严陆卿面色凝重, 即刻命人请郎中。

    请来的郎中是个熟人,居然就是多年替谢家调配虎骨药酒的那位李郎中。大晚上从城西药铺被人架来城北的深宅大院“看重症”。

    倒霉李郎中眼神惊恐, 坐立不安,诊脉的手都在发颤, 只怕大宅女眷的重症看不好, 被迁怒在自家头上。

    隔着帐子战战兢兢请了半天的脉,却惊疑不定起来:

    “这位娘子的脉像确实不康健。从远处说, 似乎年少时伤了身子根基,需要仔细调养;但从近处说, 像是……缺食水。”

    李郎中怕挑破了大户人家内宅隐私,小心翼翼问:

    “敢问娘子,几日未用食了?不能用, 还是不愿用。”

    谢明裳莫名觉出几分好笑, 隔帐子道:“昨日吃的药膳, 汤水太苦,吃用得不多。今日整天没用饭食, 饿得心慌。路上马车颠簸,又吐得头发晕。郎中帮我治一治。”

    李郎中迟疑说:“贵府厨房进些清粥,即可缓解……?”

    “郎中好医术。”谢明裳隔着帐子喊:“严长史都听到了?回去如实禀告你家殿下。”

    站在外间旁听的严陆卿嘴角抽搐几下, 转身出门去。

    不久后, 果然端上一小碗清粥。上好粳米煮得软烂,粥里放少少的南瓜山药,入口滋味微甜而香, 配了四碟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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