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身。
此声之后,沉疏的身体瞬间缩小了好几倍,身上的衣服都软了下来,松松垮垮落到地上。
待他从衣服堆里再钻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身形极小的狐狸。
这狐狸看上去太小了,毛发倒是已经长全,看上去蓬松无比,一双眼睛清亮可爱,那只朱红色的耳珰挂到了狐狸耳上,晃动了两下。
沉疏很欣喜自己没有裸奔的感觉。
他果真是天生的狐狸,这么一变,四肢完全没有违和感,跳跃起来也轻巧无比,沉疏动了动爪子,爬上了一旁的石块,远远地往对山眺望了一下。
他动动耳朵,听着风声,问道:“锁天池在什么方向?”
沉参叹了口气,说:“我带你去吧。”
随之,参商剑也跟着变成了小小一把,沉疏轻盈跃上,站稳了身子。
“走吧,悄悄潜入!”
一狐一剑绕着太清山的边沿走了一圈,锁天池在整个山脉的最高峰处,要一路往上攀飞,而越是向上,空气就越稀薄。
沉疏调整好呼吸的节奏,踩稳剑身,很快就到了锁天池附近。
这儿果真就是一口巨大的寒池,池中遍布着苍白的雾,肉眼可见之冷,大池周围是一圈矮小的山峰,此起彼伏圈围住了天池。
其中最高的两座峰遥遥对望,顶端垂下来两条锁链,交叉拦在了天池中央,交汇处挖了一个空,似乎只容一人能通过。
沉疏飞到这附近,叮嘱参商剑慢下了速度。
他们藏在一座矮峰后面,悄悄观察着锁天池周围的动静。
沉疏揣着爪子,疑惑道:“这里真的是禁地?”
“不像吗?”沉参道,“看那块石壁,需要用锁天池的牙牌才能打开。”
参商剑横着剑身,沉疏就趴在剑上,尾巴垂着晃来晃去。
沉疏当即就做了计划:“那我们在这儿等等看,要是有人来,就趁机混进去。”
沉参只是陪他出来的,自然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两人就这么躲在了矮峰后面。
凝神观察了半个时辰后,总算听到了一些动静,从北方的入口处,慢慢走来了一行人,他们临到锁天池边。
为首那人戴着高高的发冠,一身的圆领袍,不像是修士,倒像个穿着便服的皇帝。
远远瞧去,辨不清男女。
沉疏压低了身子,脸搭在爪子上,狐狸耳朵往后贴。
“这人是谁?”
沉参答道:“太清宗的宗主,池敛。”
“池辛他娘?”沉疏恍然道,“倒真有几分相像,身上一股傲气劲儿。”
再看去,池敛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看穿着扮相,应该是天机,另一个沉疏一眼就瞧出来了,是温濯。
温濯身后还跟着两个普通修士,他们一前一后架扛着一个人过来,这人正是即将要被旱魃夺舍的池英,她至今都昏迷不醒。
沉疏的狐耳重新立起,认真窃听着他们的动静。
天机是第一个说话的:“宗主,云舟收的新徒弟我试过了,用了那么强的毒也没暴露出妖类的特征,那天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您就放心吧。”
“天机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池敛说话的节奏缓缓的,一股傲慢的味道,“只是从前的好酒放陈了,我总要担心一下。”
她说完抬眸瞧了一眼温濯。
温濯照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但眼神却是冷冰冰的,看得出来心情很差。
他说:“劳烦宗主挂心,以后云舟的事情,您就不必过问了。”
沉疏听到了这句,隐隐察觉到他们之间涌动的暗潮。
池敛嗤笑了声,收回眼神,缓缓绕着天池走了半圈,说道:“天机这回去妖界,收来的东西都放这儿了?”
“是,宗主,”天机面色有些难堪,“只不过杂乱堆放着,改日等我整理一下,再给宗主过目。”
沉未济的灵核眼下就在天池中,看样子这宗主是恨透了妖,要是被她发现,这灵核怕是不保!
灵核碎了,只怕是自己再也没法知道沉未济的真相了。
沉疏在后边干着急,干脆从参商剑上跃下,爬到了那块矮峰上。
温濯跟池敛反方向走,靠得离沉疏那块地方很近。
“池宗主,你今日带我们来此,不如就有话直说,”温濯说,“池英身上的夺舍术已经几近完成,今天你是杀她,还是不杀?”
池英是池宗主的亲生女儿,温濯居然直接问她杀不杀,这火药味都要溢出来了!
沉疏看得不明不白又胆战心惊。
池敛像是习惯了温濯的言语顶撞,平和答道:“池英是我长女,未来要继承太清宗大统,怎可随意杀之?”
“但她被旱魃夺舍,那就是妖。”
温濯稍稍抬手,微笑看着池敛。
“当初沉未济为两族休战降下禁制,你却只因他妖族的身份,不顾惜日情分,锁我于天池,不让任何人出手搭救他。”
“他是为了你们,跟妖族反目,你却要他保护的人背叛他,如今换作了你自己的女儿,怎么不一视同仁了?”
沉疏本想跑出去的心思顿时被掐灭了。
不行,跑出去这不是给师尊添麻烦吗?还是得找个其他的机会潜入锁天池,何况温濯在这儿跟这女子辩论,自己的妖族身份要是被发现了,他岂不是又吵不过了?
沉疏想到这儿,冲参商剑一挥爪,暗道:“走。”
参商剑立刻停到身边,沉疏动了动身子,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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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知道这剑发了什么神经,忽然就跟失了灵智一般,“哐当”一声落到地上,砸出不小的声响。
池敛和天机齐齐投来目光,沉疏脚底一空,眼看就要当着众人的面摔出来。
不好!
然而正在这关头,沉疏就感觉自己的脖颈一凉,随后整只狐狸就被人捏着后颈给拎了起来。
“不过宗主不必担心,”
温濯一边说,一边拎着沉疏的后颈,顺手把他塞进了自己宽大的袖子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停顿都没有。
“这些年我在赤水林闭关,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再与妖类为伍。”
第36章
沉疏牢牢抱住了温濯的手, 这才没有从他的袖袍里滚落下去。
他收了收自己的尾巴,也一块儿挂在温濯手臂上,有意无意地扫了两下温濯的皮肤, 跟撒娇似的。
温濯手指一勾,顺带着把参商剑也给收了起来,他动作很快,身背着池敛和天机,没人能瞧得见他在做什么。
池敛盯着他半晌,找不出端倪,这才挪开目光,吩咐手下人将池英的身躯放了下来。
她说:“沉未济毕竟是妖, 当年两族大战,我岐州损伤严重, 如果不对妖族赶尽杀绝,难以抚平民恨。”
温濯拢起袖子,压根没听她在说什么,手摸进袖里,揪了揪沉疏的毛茸尾巴。
沉疏赶紧又抱着他的胳膊往上爬了一点,尾巴一甩,躲开温濯的手。
别揪了!毛都秃了!
他恨不得一口啃在温濯手臂上。
池敛说了会儿, 似乎又发现了自己的言辞自相矛盾, 于是立刻中止了这个话题,她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
“扔下去。”
手下人得了命令,抬起池英就往天池里扔。
池英的身体接触到寒池的那一瞬间,从池中的寒雾里瞬间破出了一条白龙,激荡起巨大的水花。
温濯特意展开手, 给了沉疏一点观赏的空间。
沉疏转了身子,收成了飞机耳,躲在他袖子里往外看去,那条龙蜷紧了池英的身躯,立在半空中,吐息阵阵,龙须颤抖。
“这是应龙。”温濯小声说,“太清宗宗主的真身,不是妖,而是半神。”
温濯和他讲过关于应龙的故事。
应龙和旱魃原本都是神仙,因为争抢领地而双双被贬下凡,难怪人族和妖族如今的矛盾如此之大,恐怕和这两位的宿仇关系不小。
池敛一抬手,那条应龙就收紧了龙身,像条绳索一般紧紧捆缚住了池英,她的腹部被压迫得紧,顿时张开了口,只见一缕薄烟从唇间飘出,慢慢在半空扭曲成了青色的身姿。
沉疏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旱魃的魂魄。
池敛横眉冷对,对这不完全的魂魄说:“旱魃,你到底想做什么?”
“好姐姐,好久不见。”
旱魃一见到她,就捂着嘴笑起来,俯身凑到池敛面前,嗓声甜腻。
“温云舟可有给你带了消息,说我不日后要来探望姐姐?”
池敛冷笑了声,抬指一勾,锁天池的两道锁链立刻扼紧了旱魃的喉管。
“真是畜生。”
沉疏眯起眼睛一看,池英的眉心隐隐出现了一道痕迹,赤红无比,像是莲花的形状。
沉疏联想到自己在温濯灵核上也印刻过一道痕迹,那是一簇火焰,代表了其人的意识正在受到狐媚术的侵蚀。
那这枚莲花印记,应该就是夺舍术的标志了,看它的明亮程度,这术法很快就会完成。
旱魃即便被锁链捆缚,也丝毫狼狈的姿态都没有,依然在出言挑衅池敛。
“你舍不得杀你女儿吧?那就放她走好了,反正这个身体我是要定了,以后我代替她,唤你一声阿娘,好不好?”
沉疏听得眉头直皱。
温濯倒是不在乎她们这些恩恩怨怨,他拢起袖子,又探进来挠了挠沉疏的脑袋。
沉疏的狐狸身个头太小了,几乎只有一掌多的大小,跟个随身挂件似的,温濯一挠他,他就闭上眼蹭了蹭温濯的手指。
好喜欢。
好喜欢被师尊摸摸头。
他捧住温濯的手指,用脸用力地蹭他,还仗着自己现在是个狐狸,偷偷往温濯手上亲了一口。
“宗主,”温濯一边逗沉疏,一边说,“还不动手?”
池敛立着掌,凶戾的目光朝温濯扫来。
他今天要池敛清理门户,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只要她肯下手,就能证明当初对沈未济见死不救,是真的出于为抚平各州百姓的伤痛着想。
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私欲。
温濯眯起眼,重复了一遍:“动手吧。”
池敛的手骨节突起,似乎是用全力在精细地控制着应龙的力道。
天机步伐匆匆赶到温濯身边,低声劝阻道:“算了,云舟,沉未济的灵核还藏在锁天池里,你这么做,灵核或许会因为旱魃自爆而破碎,不划算。”
温濯冷声啐道:“她不会下手的。”
果不其然,那条应龙和旱魃僵持了一会儿,池敛就慢慢收起了灵力,它随之松开池英的身躯,缓缓回到了天池中。
水面荡开了平静的波纹。
池敛道:“不是我不肯动手,只是这天池里还锁了一样东西,你忘记了?”
天机下意识一凛,道:“不好,她知道了?”
知道什么?
沉疏耳朵重新立起来。
温濯低声道:“说的应当不是灵核的事情。”
“云舟啊,”片刻后,池敛的目光忽然柔和起来,“当初沉未济身死后,你的心魔就一直被应龙锁在天池底下,这时候如果强行召唤应龙杀掉旱魃的魂魄,只怕是得不偿失啊。”
心魔?
温濯这么处变不惊的一个人,身体里居然还有心魔?
是因为沈未济?
温濯捏着沉疏耳朵的手顿住了。
这一顿,沉疏更觉得其中有猫腻了,他抬起爪子按了按温濯的手指,似乎是要管他讨个说法。
师尊有心魔这件事,怎么不告诉他?
温濯却没再回应他,他很快对池敛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拱手说道:“多谢宗主救命之恩,温某毕生难忘。”
他乜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天池,说:“那样的心魔的确太危险,旱魃之事,还是另行商议吧。”
如此一说,就是让步了。
这心魔竟有如此威力,能让方才还锋芒毕露的温濯转眼就松了口?
沉疏脑子动得很快,这些天参商剑在太清宗探听到的消息很有价值,他很快就在脑海中理清了宗门这笔牵来扯去的烂账。
温濯的另一个徒弟,应该就是沉未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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