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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稹敛了笑意,仰头,脊背微微靠着门框。
那是一种防备的姿态。
她注视着韩旷,堆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郎君何意?”
笑容很温柔,语调也很柔软,所以很虚假。
韩旷有一瞬间的不满。
她像蚌壳里的软肉,只有野亭那一夜,在漆黑的夜色里,在陌生人面前,觉得谁也认不出她,谁也不能伤害她的时候,才会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展现一点柔软的真挚。
其他的时候,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她都缩在壳里,谨慎地观察四周,充满着防御的姿态。
而被激起胜负欲的韩旷,几乎想用凿子,用宝刀,撬开她的壳。
可那样就会伤到里头的软肉。
韩旷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慢悠悠的说:“我的意思是若听不到真话,这婚事只怕退不了。”
林稹心里冷笑,狗东西!
“我方才说的就是真话。”林稹轻声道。
韩旷嗤笑:“小娘子说什么大富大贵虽然好,却更愿意要小富清闲的生活无非是因为大富贵就要花大力气在韩府站稳脚跟,小娘子不愿意费这个劲儿罢了。”
最烦跟这种聪明人说话。
林稹索性也直白道:“是又如何?”
“小门小户,人口简单,我拿捏的住。可你们韩家高门大族,里头的弯弯绕比这园子里的羊肠小道都多,我不耐烦。
她这副样子,攻击性十足,倒也激起了韩旷的意气。
他竟也直言不讳:“所以你不过是不想为我费心思罢了!”
“我为什么要为你花心思?!”林稹只觉他莫名其妙。
话一出口,林稹忽觉不对。
韩旷也有几分尴尬,竟收了声势,轻咳一声,略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他一退让,林稹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半垂下眼睫,也不说话。
两人忽又站着,齐齐沉默。
就身后的成安听得抓耳挠心,又不敢开口。
良久,他看看日头,忍不住道:“郎君,天色不早了。”都是偷溜出来的,也不能待太久。
“嗯。”韩旷应了一声。
又看了眼半低着头的林两眼,轻咳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林稹半低下头,也没问他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替你传话的婢女是叫碧玉罢?我赏过了,你无需担忧。”
林稹犹豫了一下,到底低头道:“多谢郎君。”
“无碍。”
韩旷又道:“至于退婚的事,不如等我考过试后再议。如今恰逢备考,也没功夫处理此事。”
林欲言又止住,无奈点了点头。
天大地大,考生最大。
既然决定容后再议,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稹抬眼,匆匆道:“既然如此,暂且别过。”说罢,侧开身子,绕过韩旷,抬脚就要往门外走。
“稍等??”
林稹止步,侧身,疑惑回望??
“我就在韩府读书,你若有事,只管学另一位林小娘子,以杏树传信即可。”
说罢,韩旷从身后成安手中取过一个檀木小匣,上头压着一把钥匙,递过去:“拿着。”
这匣子很是眼熟,只是多了把锁罢了。
林稹笑道:“这白笃耨不是还回去了吗?你又给我做甚?”
韩旷笑:“不值当什么,既是给了你,便收下罢。”
林稹摇头,正要推拒,韩旷却注视着她。
夏日天光很亮,灿金的流霞,映得韩旷面上暖融融的。
他笑道:“你若再与我推辞,天色就要晚了。”
他既这么说了,林便也想着下次再还他,于是一股脑将那匣子塞进衣袖。
天色渐晚,她出来的时间够久了,匆匆道:“郎君,就此别过。”说罢,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韩旷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见她顺着院中鹅卵小径,微微偏头,避开几支绿飒飒的蜡梅叶,转个弯儿,似有个婢女从花丛里跑出来,与她汇合。
韩旷一时发笑。
他注视着淡青的裙摆没入绿荫深处。
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半晌,又轻轻的,笑了笑。
他这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给成安唬得心里发毛。
良久,小心翼翼道:“郎君,走罢。”
韩旷又等了些功夫,确认她走远了,这才步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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