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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是白昼，至离去时竟已是黄昏。
宣德门前，蔡卞等候在此“学生来送老师。”
章越笑道“也好，你陪我一程。”
二人一并前行出了宣德门后，便是千步廊，但见黄昏时，无数摊贩便已是开始营业。
一时之间无数灯火仿佛星光一般汇聚成海。
章越非常喜欢这样烟火气很浓厚的地方。
蔡卞道“现在皇城之下，百市繁华，这都是相公给予百姓的恩德。”
章越道“这是生民本来就有，相反咱们只要不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百姓便可得利。”
章越对蔡卞道“昔日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子堂，如今则朝登子堂，暮辞归故里。”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跟。”
“元度，我为相五载，方知这句话多不容易。所幸我办到了，这才能一身轻松离开此处。”
章越看了一眼，御街上的繁华。
蔡卞哽咽道“丞相的恩德，百姓们会记得便是。”
章越道“元度。我听秦州与杭州的纺织厂，已经在雇佣童子为工了。”
蔡卞一愣道“要不要管一管？”
章越道“这不是我的事了。元度，陪我吃一碗杂嚼，以后再吃这一口不知何年何月了。”
……
此刻宫郑
官家正吃着汤丸子，对面前的高太后道“太后，朕已决定立六哥儿为皇储了。”
“就……就定在下月。”
高太后手里拨动的念珠，抬头看了一眼官家道“方才章越劝的？”
官家道“不仅是章越，也是宰相们的意思，连文彦博也是这么。”
高太后默然片刻，官家看了高太后问道“母亲是不是还更疼雍王一些？”
高太后怒道“佣哥儿也是我亲孙儿。我从未想过让雍王……甚至许诺他什么。”
“那么雍王有无这个心思？”
高太后闻言语塞片刻，然后道“你服药之时，他只是担心我的身体这才入宫。”
高太后岔开话题道“你可知邢恕请公绘、公纪至内宅以赏花之名，言拥立雍王之事？”
官家道“此事朕听了。”
高太后道“好个邢恕蛇鼠两端，官家都是用这些人吗？”
官家当然知道邢恕是奉了蔡确的意思去高家人口中试探高太后的意思。
官家道“太后，你佣儿为太子到底好不好？”
高太后闻言道“佣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
官家道“有太后这句话便够了。朕也是迫不得已啊。”
高太后道“章越到底如何劝得动陛下的？”
官家苦笑心道，章越此人用柔不用刚，用弱不用强，一个个人来劝，所有人都站在他一旁，最后弄得朕犹如孤家寡人一般。
朕好似一只孤落单飞的大雁，举目望去外廷一个支持朕的人也没有啊！
高太后见官家不但也猜到“这章越不亏是先帝留给你的臣子，这等手腕王安石远不如他。”
“他之前和司马十二扶着先帝登基，如今在朝为宰相又定下国储之事。真是功莫大焉。”
官家道“章卿再如何，已是致仕还乡了。”
“他没为了自己求过什么，全是为了国家社稷。”
高太后道“那是仁庙和先帝的眼光，还有司马十二你打算如何用？”
官家道“等他修书之后，就入中枢为御史中丞。让吕公着，韩忠彦为师保。”
“就一个御史中丞？”
官家想了想道“那就两府执政吧！”
高太后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司马光的学识人品不亚于章越，又不似章越在朝中那般根深蒂固，由他来辅助大宋江山，我便放心了。”
“只是以后新法，还是祖宗成法，新人旧人你要看着用？”
官家道“两边争议甚多，如今朕一时还压得下。至于以后如何走……恐怕谁也不晓得了。”
高太后一愣，她也看出子的踌躇和为难。
这子也是殊为不易啊。
官家道“章卿有一句话得对，玩弄权谋不是本事，治理好一个国家才是子之责。”
“重病时朕也想了很多，索性一病不起，让佣儿放手去做，未必不如朕好。”
“可是朕党项未灭，死也不能瞑目。”
……
章越与蔡卞吃着羊杂碎。
章越看着不少路人穿着着棉衣过市，连食档上都有普通百姓穿得棉衣，与章越等共食。
百姓们会钞都是拿出交子和铜钱，食肆的老板利索地给他们找着铜钱。
书人在大谈平夏城之战，攻凉州，收西域所改编的书段，不少人拥在一旁听得是津津有味。
不远处还有朝廷官办的医馆。
望着这一切，章越坦然地吃邻三碗羊杂碎，此刻食肆里也有一名书人大肆抨击章越之政。
朝廷在苏杭推广棉纺使当地米价贵了数倍，致使平民百姓衣食无着。还有大量使用童工，甚至连五六岁的孩童也不放过。
为了争利，完全不顾民生福祉。
章越在旁听了好生不是滋味，特别是书人了一名童工遭遇，得一旁之人都是潸然泪下。
蔡卞忍不住道“丞相此乃杜撰也。”
“苏杭之业，何曾到簇步。”
章越道“我当然知道是杜撰。”
蔡卞道“我这便令开封府纠之。”
章越道“算了，若我在位必严惩不饶。但我已是致仕了，爱如何云，便让他云去。”
“走吧！”
完章越丢下一张一贯面额的交子在桌上道“不用找了。”
贩千恩万谢地接过了。
蔡卞跟上章越的马在旁道“丞相，这些言语不用放在心上，你的德政下皆知，就算有些人一时不明白，但久了他们也会知道的。”
章越则道“都要虚怀若谷，虚心纳谏。但我不能免俗，听了有人批评，自不能不在意。”
“但为官要做到让人心服口服，也不难。只要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久而久之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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