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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思言略回想一下,开始解释:“可不是人人都要读三年,也分队分班,譬如第一队的官长班就只需读一年,专习军事学术;我同冰砚是四队洋文班的,要学德日两国文字,这才要花三年工夫,第一年只学普通学科,到第二年才分不同兵科学习。”
“洋文?”这又是出乎白清嘉预料的一个信息,“你们都通德文和日文么?”
“哪那么容易?”季思言一笑,“只通一些涉及军事的术语和一些常用语,其他一概不通。”
这倒也应该,学一门语言可不容易,遑论三年学两门。
白清嘉点了点头,几句闲聊令她的情绪渐渐松弛起来,眉眼中也有了淡淡的笑意,又问:“那你们成绩好么?有没有被□□训斥过?”
季思言一顿,很快回想起当初自己因成绩惨淡而大半夜被拖出去夜训的愁苦光景,嘴上却十分虚假地回了一句“尚可”,未免白小姐再追问,又主动转移了话题,说:“冰砚的课业尤其好,他毕竟是进士出身,还是方先生亲口认过的学生,军校里普通科目的□□都教不了他。”
老实说白清嘉对这一点完全不意外,那个男人个性那样谨笃,一看便是做一事善一事的人,无论专研什么都必定成绩斐然。
只是……
“方先生?”她面露疑问,“那是谁?”
难道也同程故秋一样是在北大教书的先生么?
季思言听言却挑了挑眉,似乎对她不认识方启正方先生这一点感到十分惊讶,缓一缓又说:“白小姐果然是留洋的人,对国内的人事听得少了——那位是光绪朝的名臣,如今已至耄耋之年,就算袁大总统见了也要敬称一声先生的。”
白清嘉听言眨了眨眼,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奇事。
越在污浊不堪的世道里、出身越显得重要,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古已有之的陈旧道理。徐冰砚……她虽对他的身世背景知晓得不多,却不难猜到他并非权贵名流之后,这样的出身却能得到方启正那种人物的青睐……想必是困难极了的吧。
他一定曾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仔细算算,倘若他真是1904年应的科举,那彼时他的年纪应当还不到十七岁,是因为这样才得了方启正的提携么?
她皱了皱眉,又有些想不通,终于问了季思言一个自己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既如此得到器重,那徐三少爷当初又为何弃文从武去了军校?”她看着季思言,“你们是同学,应当是晓得的吧。”
这点她却料错了,季思言并不知道,他虽在军校与徐冰砚交了朋友,可对方却始终沉默寡言、一直很少说与自己有关的事。
他摇头说了句“不知”,并因此很快招致了白小姐不满的撇嘴,那双春色满园的漂亮眼睛仿佛在说: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算哪门子的同学?
季公子于是感到自己被下了面子,内心遂感一阵狼狈,他咳嗽了一声,又有些不甘心,于是跟着说话气人:“白小姐倘若真想知道不如去问他本人,左右他今晚也在、再方便不过——倘若不便当面直说,也可迂回着去同徐二少爷讨教,想来也能得到一个令小姐满意的答复。”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偏偏要提徐隽旋?白小姐生了气,原本还曼妙灵巧的舞步忽而刻意一乱,于是狠狠一脚踩上了季思言的军靴,虽然她本人苗条纤细并无什么斤两,奈何那鞋跟儿却极细,像要把厚重的军靴都一下捅穿似的。
季公子吃痛,疼得脸都白了,心想美丽的女人果然带刺,连用来跳舞的鞋跟也能扎人,于是也不敢再说气她的话,只勉力忍着脚上的疼痛、尽量自然地跳完了一整支舞。
音乐结束时白小姐还没消气,抬着下巴几不可见地同他点了个头、勉强算是应付了西洋交谊舞的礼节,随即就一分好脸色也不肯再给,直接扭身走了,绝情的架势让季思言属实哭笑不得。
他叹了口气从舞池中离开,转而去寻自己的旧同窗,彼时对方正站在副参谋长官邸的大落地窗畔、婉言谢绝着一位小姐向他暗送的秋波。
季思言调笑着凑上去,一边随手取了杯红酒递给故友,一边调侃:“怎么,瞧不上人家?”
徐冰砚未理这句调笑,也不喝酒,转而从侍应生的托盘上换了一杯水,严肃得仿佛当这声色场是军营。
季思言笑着摇了摇头,却是打定主意要同他过不去,又戏谑:“也是,那位小姐固然周正,可却远及不上白家那位小姐美丽,你瞧不上也是寻常。”
这话果然打破了同窗神情的刻板,还引得他紧皱起了眉头,季思言笃定他是要告诫他慎言了,于是当先笑起来,抢白曰:“可别说什么不可能的话来扫兴,我看那位小姐对你也并非全然无情——方才我同她跳了一整支舞,你猜猜看,她一直在问有关谁的事?”
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又痞又邪,还和当年在军校时一样没有正形。
徐冰砚却又有些恍惚起来,一直垂在身侧的手亦微微一动,神思摇摆间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寻找起了那抹美丽的倩影,这并不困难,因为她无论在那里都是那么出挑,很容易就会牵住他人的目光。
他看到她在灯火璀璨的厅堂中游离,几乎没有男人不在若有若无地觊觎她,其中还有一个上前同她说起话来,不是别人,是他那没有血缘的兄长。
远远地,他看到她摇头、皱眉,又看到她冷笑、颔首,最后也不知听对方说了什么,跟他一起顺着台阶往二楼走去了。
她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他忽然感到了一阵不安。
第27章 强迫 ……总有些孤勇和热切。
白清嘉确然是被徐隽旋缠上了。
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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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发的什么疯, 竟一直站在舞池外堵她,待她跟季思言分开之后便黑着一张脸把她逼到了墙角,看样子还有火气, 反复说:“我们谈谈。”
谈?有什么好谈?反正终究是不相干的人, 多说一句都是废话。
她于是断然拒绝了, 对方却有些疯魔, 又朝她逼近一步,突破了人与人之间舒适的距离, 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威胁她:“你想我在这里说?闹得所有人都晓得?你父亲知道你要跟我退婚的事吗?你想让他在副参谋长面前出丑?”
坦率而言,白清嘉倒是不怕父亲出丑丢脸,只怕他乍闻此事怒极攻心最后犯起心脏病,万一被她气死了可怎么好?她只是在某些事上看不惯父亲的作为, 可这不代表她不爱他。
“你想怎么样?”白清嘉冷眼斜着徐隽旋问。
对方是小人得志,连人中上那颗痣都透着得意,对她冷笑了一下, 又朝官邸的楼梯努了努嘴:“上楼说。”
官邸二楼倒的确有那么几间可供贵客们茶歇的休息室, 里面摆着供人小坐的沙发和可以自由取用的茶点,每间里都有那么一两位佣人在等候, 随时要为来客奉上他们所需的东西。
徐二少爷带着“未婚妻”怒气冲冲地进来, 劈头第一句便是让屋子里的佣人们出去,他们面面相觑不敢擅离职守,可这犹豫磨蹭的工夫就已惹得贵客不快,眼见这位品貌不佳的少爷要发火, 佣人们便也不再流连,一个个都低着头出去了,临了还替徐隽旋关上了门。
这下房间中就只剩白清嘉和徐隽旋两个人了。
白小姐胆子可大,在徐隽旋的怒视中依然自若, 在贵妃榻式的沙发上缓缓坐下,还伸手从一旁矮桌上的玻璃盘里捻起一小块黄油饼干在吃,耳中又听徐隽旋转了调子,开始唱起苦情戏了。
“清嘉,”他期期艾艾地朝她走近,慢慢蹲在了她的面前,“自上回你同我说了狠话,我便一直吃不好睡不好,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你,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哄得你回心转意……你呢?可曾想起过我?可曾后悔了?”
白小姐怎么会后悔?一说要退婚便高兴得只差挂起鞭来放,然此时对方蹲在自己面前的模样确然有些可怜,倒是勾起了白小姐的些许怜悯,让她难得缓下了语气,同徐隽旋说:“二少爷很好,只是你我没什么缘分,喜不喜欢在我看来是一眼就注定的事,我对你没有男女之爱,往后倘若二少爷不嫌弃,倒可以与我交个朋友,我定然会真心待友人好的。”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倒也是出自白清嘉的真心,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朋友,不一定非要反目成仇——可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却脆弱得令人瞠目,只那一句“不喜欢”便狠狠戳了他的脊梁骨,惹得他一瞬就沉下了脸色,再不见方才那般可怜兮兮的模样了。
“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对谁有男女之爱?”
徐隽旋有些发了狂,腾的一下又站直了,居高临下看着白小姐,忽然像要审判她。
“你看上徐冰砚了?那个一文不名全靠我们家抬举的穷当兵的?还是看上季思言了?所以才跟他跳舞?我告诉你他们家可不得大总统器重,早晚有一天要栽大跟头!”
气急败坏慌不择路,处处贬低着别人,而背后唯一的倚仗却也不过是他那个侥幸一步登天的父亲而已。
白小姐平生见多了狂蜂浪蝶的羞恼之态,被她拒绝之后大多都要变成这个样子,她早已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了。只是徐隽旋忽而在此处提到了徐冰砚,便引得她也忽而生出了些许异样的情绪,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兼而还有种难以解释的狼狈之感萦绕在心头。
她于是也动了真火,也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了,针尖对麦芒,一步不肯让。
“闭上你的嘴,少在这儿胡说八道,”白小姐的眼睛里刮起了北京一月的寒风,“倚仗家族在这里大放厥词你难道还以为是什么光彩的事么?天天钻长三书寓烟花巷子的脏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徐隽旋,我以前是对你太客气了吗?”
“退一万步说,”她的眼尾微微上挑,透出一股别样的妩媚和嚣张,“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又怎么样?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同你有什么相干?想管我的事,等下辈子吧!”
这一番酣畅淋漓的反呛真是掷地有声,倘若此刻有报社的记者在侧,决计会将这一通对白刊在小报上,次日一早北京的每一条胡同缝子里都有人捧着在读,茶余饭后还要反复拿出来征引品鉴呢。
可惜白小姐却错看了形势,以为徐隽旋也跟她以前拒绝过的那些绅士一样知书识礼,却不知这混人一旦上了头便认不清是非,即便在这曾副参谋长的官邸也敢乱来,丝毫不顾及一门之外的楼下还有若干长辈在。
他被气得眼前直冒白光,同时歹念也从心底升腾起来——
好,你嘴硬、你不服,我百般哄你敬你你不屑一顾,那老子今天干脆强了你,等你成了残花败柳看哪个像样的男人还敢要你!说我是钻花街柳巷的脏东西?等我们生米煮成熟饭,你也就跟小花仙小凤仙是一水儿的货色,看你还如何高傲!
一念既起,徐隽旋的眼神也变了,色丨欲和凶戾同时出现在他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上,白清嘉此时也忽而察觉了气氛的转变,刚意识到不对劲、人已经被面前的男人一把抱住了!
这……这真是彻底出乎了白小姐的预料!
她断想不到徐隽旋会如此疯狂又下作,竟罔顾脸面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此时一边禁锢着她不放一边试图扑过来亲她,可真把她恶心得要了命,立刻狠狠一脚踢在了徐隽旋的小腿上,比方才在舞池里踩季思言的那一脚更狠上十倍。
徐隽旋吃痛倒吸一口冷气,紧抱着白清嘉的手松了一松,她也顾不上再狠狠扇这淫丨棍一巴掌解气,当即便向休息室的门口跑去。
徐隽旋怎么肯?他今日要是放走她一切就都完了,不单两人的婚事会就此作废,而且那白老先生倘若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被如此对待、还不得怒得剥了他的皮?不如一鼓作气做到底,说不准这女人被男人得了身子,那心也就跟着软了呢?
他于是又猛扑向她,力道过大直接将人撞倒在了地上,还能分出神来去反锁住这休息室的门。男人和女人力量的悬殊在此刻令人绝望地体现了出来,尽管白清嘉已经拼了命想要挣脱,却依然无法逃离这个可憎又恶心的男人的桎梏。
她被他压在地上,踢他、抓他、打他,什么都没用,连想大声呼救都被他捂住了嘴,那双纤细白皙的手腕更是被疯狂的男人一手箍住了按在地上。而徐隽旋其实本没打算在此刻当真和美丽的白小姐春风一度,可这女人实在生得太美,即便狼狈地倒在地毯上也依然醴艳得像幅画,尤其挣扎时那礼服的领口还被挣开了些许,衣服之下雪白的脖颈勾得人心痒难耐,当真激起了他的兽性!
他可忍不住了,又扑上去亲她,恶心的气息让白清嘉恨不得现在就死了,她还听到他断断续续地在她耳边求告:“清嘉、清嘉……我们好好的行不行……我发誓这一辈子都待你好,从这扇门出去我们就立刻结婚……你别难受,就给了我吧……”
那一刻白小姐在想什么?
当然会愤怒、当然会怨恨,恨此刻眼前的这个男人,恨父亲之前怎么都不肯为她解除这桩要命的婚约。
可除此以外也有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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