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意外的,阎骁说可以。
并体贴地表示:“找个你认为合适的时间,我们再具体谈谈。”
他似乎把决定权转交到了兰格手里,“我等你约我。”
阎骁的手指在光脑上滑动两下查看行程,“不过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去趟医院。”他提醒说,“兰格,明天是你复诊的日子。”
等阎骁洗完澡过来,灶上的粥差不多温好了。
兰格用勺子搅动着软糯的蔬菜粥,坐在他对面的Alpha换了身宽松的居家服,平常往后梳的头发垂在额前,覆盖隆起的眉骨,凌厉的五官轮廓在灯光下变得柔和了许多。
阎骁吃东西比兰格快,很快添了第二碗。
兰格等粥的温度放凉,才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光脑贴在他手腕上轻微震动,有人给他发送了一封新邮件。
——来自圣玛丽医院的复诊消息提醒。
腺体受损后需要漫长的恢复期,定期复诊是必要的。阎骁记得时间,医院记得时间,反倒他自己有意地遗忘了。
兰格对药物研究院、医院等地方,仿佛具有天然的排斥心理,从小到大却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频繁光顾,去窗口拿药像别的小朋友去商店买糖的次数一样多。
兰格回复了主治医生的邮件后,问阎骁:“殿下,你明天忙吗?”
倒是懂得迂回战术了,阎骁暗自觉得好笑,“忙,陪王后参加慈善义卖活动。”
兰格抓住机会,“那我明天去医院复诊就不麻烦您了。”
“不麻烦,”阎骁说,“义卖活动在晚上,白天我也要去趟医院,顺带捎上你。”
兰格彻底没话说,静了静,才回答他:“好。”舀了几勺粥喝,又想起问,“我们几点出发呢?”
阎骁翻了翻送来餐桌上的晚报,随意道:“我们吃完早餐就过去,你看可以吗?”
兰格点点头。
两人喝完粥,兰格不知不觉中吃得胃里有些撑,想散步消食,面对阎骁却难以开口。
再者这始终是人家的地盘,庄园大到让人觉得迷茫,不知道要往哪去。
阎骁像看穿他的心思,“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你如果想散步可以沿着侧门外面的小径走走,转到花圃里再回来。”
最后还要添一句,“带上外套。”
兰格在楼下等了片刻,六六拿着他的外套过来。
六六这两天瞎逛,庄园里的路线指定比他熟。兰格想到今晚的纠纷,当即给六六设定好活动范围,不准他随便乱跑。
阎骁在旁边阻止,替六六说好话:“他有分寸,书房会议室这些地方都没去,别的地方逛逛也没什么。劳伯不在,让他当个小管家。”
“他要是碰坏东西怎么办?”兰格说。
六六替自己辩解:“绝对不会,遇到障碍我会提前避开的,主人难道忘记你给我装备了防撞感应器了吗?”
兰格没理他,继续跟阎骁说:“如果庄园里来了客人,他在外面冲撞了对方也不好。”
六六额头上还没修复好的凹陷仿佛更深,灰扑扑的机器人眼神黯淡无光,委屈道:“主人今天怎么老说六六坏话。”
阎骁和兰格两人仿佛一对家长,在管教孩子的问题上产生分歧。阎骁是唱红脸纵容小孩的那方:“这边不会有什么客人来,来的都是熟人,放宽心。要真有不长眼的撞上来的,在我的地盘上总不至于让六六吃亏。”
他说得理所当然,俨然把六六连同他的主人直接划分到自己阵营。
听他这么说,六六找到靠山般挺起胸膛。
兰格披上外套散步不再管他,他又追上去。
阎骁远远听见机器人还在嘀嘀咕咕地抱怨:“主人,你刚才诋毁我了。”
兰格从善如流地道歉:“对不起。”
“好吧,我原谅你了。”六六说。
阎骁有滋有味地偷听他们的对话,半晌收回目光。系统的播报声适时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攻略对象兰格的好感,好感度+1,积分+1。”
阎骁低头笑了笑,总是这样,加分只能一点点加,扣分是几十分几百分地扣。
阎骁叹气:“又是入不敷出、倒扣钱的一天。”
系统假模假样地安慰他:“宿主,道阻且长,前途光明。”
晴朗的夜晚,月亮高高挂在天空,没有云层遮挡,皎洁的月光倾泻人间,给庄园中的花叶铺上一层银色光辉。
兰格散步时细细思考着行程安排,明天复诊如果顺利,上午就能回。下午给要替六六修复外壳。
庄园内有一处大型泳池,不规则的形状,像小提琴的琴身。
两旁路灯照耀下,平静无波的水面清澈见底,风吹起波纹缓缓荡开。
六六在池边照镜子,终于通过倒影发现了自己现在这副丑样子,“哎呀”“哎呀”地叫。
急得团团转,“主人,怎么办?”
兰格难得笑了下,“不怎么办,丑六六。”
见六六黏上来,挡住了他要走的路,又敷衍地说:“修好就不丑了。”
泳池的一侧是花圃,另一侧的道路通往庄园外。脚步声靠近,几个人影出现在道路上。
兰格循声望去,逗六六时脸上露出的丁点笑意被夜风吹没了踪影。
是在后厨打六六的那个中年女人和她的同伴。
六六显然也发现了,不再对着水面照镜子,直直地站在兰格身边寻求依仗,说不出的怂。
过了会儿,主仆二人终于发现那几个人身上带着鼓鼓囊囊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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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袋,灰溜溜地离开了庄园。
第二天早上探亲回来的劳伯出现在庄园内,似乎发了顿脾气,对着佣人们训话的模样十分威严,很有皇家气派。后厨打杂的人连夜换了一批,新来的成员谨慎小心。
兰格下楼后微妙地察觉到气氛与往常有所不同,佣人们做事格外周到尽心。
园丁站在鹅卵石小径上给花圃中的鲜花浇水,水珠洋洋洒洒抛向空中又落下,像下了场小雨。
阎骁被栅栏挡住了大半身形,兰格走近之后才发现地上蹲着个人,在料理盆中的几株栀子花幼苗。
蹲在地上的阎骁带着一双白色棉纱手套,上面粘着黑色泥土,他抬头看见兰格,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兰格:“早上好。”
园丁走过来跟兰格说:“殿下想要亲自种这几盆花,没办法,我只能由他了。”
园丁的年纪看上去比劳伯还要大,草帽下的头发花白,声音中气十足,跟阎骁相处没有其他人那么拘谨。
兰格问:“为什么这几株要种在盆里,不移栽到花圃里?”
阎骁摘掉手套,拍拍手上的尘土,“这些是我要带走的,暂时留在这里。”
兰格想到那些从717星球带来的材料,当时他也说让兰格暂时放在庄园仓库内。
又是暂时。
听话里的意思,仿佛之后还会搬出去。
搬回王宫吗,还是另外的地方?
兰格的目光在幼株嫩绿的叶片上掠过,明知故问:“种的是什么?”
阎骁浇水的动作格外小心,“栀子花。”
“为什么要种栀子花?”
这次兰格问的声音太小,阎骁没听见。
阎骁料理完他的几盆花,回房间冲澡换了身衣服出来。跟兰格吃完早餐,就去往圣玛丽医院。
六六目送载着他们的新能源车驶离庄园,留守家中。
阎骁把兰格送到医院的Omega专属科室,医生替兰格检查腺体时,为了尊重和保护Omega隐私,阎骁没有入内,在走廊上等待。
走廊窗口有几棵大树枝桠探头,叶子绿油油的,在阳光下闪着光。
静谧突然被打破。
楼下的林荫道上传来孩子的吵闹争执,两个胖胖的男孩子穿着相同的背带裤和格纹上衣,模样也差不多,金色头发一个往左梳一个往右梳。
一堆大人围着他们俩想要调和矛盾,谁也劝不住。
吵架声越来越大,两个男孩争得面红耳赤,相互推攘,眼看着要打起来。
阎骁敲了几下窗框发出动静。
底下的人听见声音都抬头看。
围着双胞胎兄弟的大人们看清站在二楼窗口的男人的样貌,纷纷向他行礼:“三殿下。”
双胞胎男孩望着阎骁,挤满横肉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不屑,也有掩饰不住的忌惮,复杂的表情交织在一起精彩纷呈。
帝都星的人都知道,五皇子成家早,家里有对双胞胎。
阎骁脑中保留着阿兹亚·温柏斯早年间把捣蛋的双胞胎扔进沙池的记忆,垂下目光对他们淡笑:“绅士们,医院内禁止喧哗,请保持安静。”
双胞胎听大人们背地里议论这位三叔,提到次数最多的是关于他二次分化失败等级退化的事,觉得他废物。此刻心里的畏惧占上风,憋屈地没有再吭声,只敢悄悄做鬼脸。
阎骁身后不远处的门开了,护士说他可以进去了。
替兰格检查完腺体情况的医生把手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洗完手说:“腺体恢复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有发炎的迹象。”
不知是对兰格还是阎骁说的。
兰格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手搭在膝盖上,皮肤失去血色薄而透明,细瘦的脖颈上青色血管没入衣领中。柔软的头发被头绳束起,后颈处换了新的药和阻隔贴。
阎骁迈入房间时闻到了空气中栀子花香的余韵,手指弯曲地攥了攥,在原地停顿了片刻,才朝兰格走去。
两人没有肢体接触,他抬起手臂虚搭在兰格身后的椅背上,是潜意识里保护的动作。
医生非常严肃地询问兰格近日来是否有低烧头晕、腺体发热等症状,兰格像受训的小学生一样点头。
医生又说既然觉得身体不适,应该提前来医院就诊。
在说完一系列腺体恢复不佳可能导致的恶果后,他缓和了语气,转而安慰Omega:“……不过情况远没有那么糟,之后注意的话还是能达到不错的治疗效果……今天你再躺两小时治疗舱。”
旁听的阎骁突然问医生:“会不会跟前几天淋雨有关?”
他说的是在717星球上那次,兰格私自外出,苦于没有目的地,去星舰港口的途中被阎骁找到。
医生立即瞪向Alpha,顾不上他帝国三皇子的身份,质问道:“怎么能让还在恢复期的Omega淋雨?”
阎骁低头,“是我的疏忽。”
兰格有点心虚,淋雨怎么也怪不到别人头上。他正想说什么,阎骁用认错似的口吻对医生说:“以后会注意。”
还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郑重到仿佛在婚礼仪式上许下承诺。
医生意外地看了他几眼,开了两张治疗单给兰格,让他去躺舱治疗。
阎骁把兰格送进治疗室后,离开医院主楼,朝栅栏后的一栋水泥灰椭圆形建筑小楼走去。
离他跟爱德华约定好的时间过去了五分钟。
阎骁轻车熟路地拐进一间办公室,里面的青年坐在电脑桌前看一沓厚厚的报告单,他年龄不大,两鬓却生出白发,看见阎骁进来也只点头示意,态度并不热情。
“爱德华医生。”阎骁说。
爱德华说:“三殿下,你迟到了。”
阎骁嗯了声,随口说对不起,闲适自如地接过爱德华助理倒来的热茶。
仿佛几天前从717星球回来被紧急送往医院的Alpha不是他。
爱德华自两年前接手阿兹亚·温柏斯的病情,信息素综合症一直以来是医学上难以攻克的难题。病症在不同的性别群体中,甚至在每个人的身上,表现都有可能不同。
匹配度高的AO信息素对病症治疗有一定成效,是有过成功治愈先例的,但具体实施起来的“度”难以把握。
“跟你信息素匹配度100%的那位Omega,我需要见他。”爱德华不止一次提过。
“再等等。”阎骁总这样说。
这次他带来了兰格的身体检查报告单和信息素浓度测试表,在兰格同意的情况下。
“他的腺体受伤了,还在康复期,让一个病人就这么过来给我当‘药’,不太符合人道主义。”
“殿下,原谅我之前没看出你这么通情达理,善于替他人着想。”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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