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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3 章 立夏(一)(第2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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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难道……冯玉典的质问是真的?姜變用来造反的借口……是真的?

    怎么可能?!

    刘太后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一阵眩晕,只听龙床上的皇帝冰冷道:“刘吉,让人扶太后回去,太后有旧疾在身,还是不要出门了。”

    夜里朔风呼啸,满庭鹅毛飞雪,王固厌恶这样冷的天,今年还似去年,好像老天爷铁了心要将人都往死里冻似的,他膝盖怎么捂都捂不热,骨头缝儿里嵌着冰似的:“按理来说,冯玉典死了,不正合你我的意么?可三个月了,我这心里总是堵得慌。”

    自面容烫伤后,陈宗贤便喜欢上了冬天,只有冬天冷的时候,他的烫伤才不会那么难捱,此时槅门大开着,他坐在椅子上,抬起脸迎着外头吹来的寒风,

    半眯起眼睛:“内阁中两个莲湖洞,一个是蒋牧,一个便是冯玉典,蒋牧心思深,也最知道逢迎,说话做事总是滴水不漏,而那冯玉典却是个炮仗脾气,出了名的直,你我的本意,本是让冯玉典退出内阁,给咱们的人腾地方,可这个人直了一辈子,哪怕是死,他也给自己选了一条直路,他将太子之死的秘闻传扬出去之时,也许便想好了自己的下场,他就算是死,也摆了你我一道,更摆了陛下一道。”

    “他敢当朝质问,若陛下不杀他,这流言或许还能止得住,在大樊举事造反的逆贼姜變就算手里真有太子亲笔,却又不是人人都识得太子的笔迹,谢宪敢认,其他人未必会认,姜變以弑兄的罪名讨伐今上,也不能完全占住这个理。”

    陈宗贤闭了闭眼,神色复杂:“可陛下杀了他,这颗怀疑的种子便算是在某些人的心中彻底埋下了,先太子早有贤名,先帝又乐见群臣辅佐先太子,哪怕他死了,也仍旧有人念着他的生前,记得他的恩德,甘愿为他赴汤蹈火,三个月,足够冯玉典那番话在那些人心里生根了。”

    “我是想让冯玉典死,可是那种局面,他又绝不该死……他这是以死诛陛下之心!”

    陈宗贤早就失去了光明正大站在金銮殿上的资格,他想象不到那时冯玉典心中到底是想活多一些,还是想死多一些。

    冯玉典死了,却如一根刺,狠狠地扎在陈宗贤与王固的心头,他们没一个心里是痛快的。

    “你我都小看他了。”

    许久,王固说道。

    这时,庭内一阵步履声越来越近,站在门边的陈平几步下了石阶,与那奴仆耳语一番,便立即转身上来,道:“老爷,陛下传召!”

    王固听了这话,不由放下茶碗,站起身道:“焘明兄,陛下终于肯见你了!”

    这三个月,皇帝一直病着,听说热症总是退了又发,发了又退,总不见好,王固一面也没见过皇帝,票拟都是从内阁送到司礼监,再由司礼监听圣意批红。

    陈宗贤却没作声,他心中并不觉得松一口气,反而更闷,但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让陈平去拿披风来。

    王固这便要走,陈宗贤便走了几步,将他送到花厅外头去。

    陈宗贤立在阶上,看着雪中一点灯火,伴随着王固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终至月洞门后消失不见。

    陈平拿来了厚披风,为陈宗贤披上,随后便掌了一灯,跟在陈宗贤后头往庭内走,步子踩在薄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陈平忽然看见陈宗贤停了下来,他抬头,只见陈宗贤还没裹上脸,侧过头来,忽然问:“惊蛰还没有消息吗?”

    陈平默了一瞬,才道:“费聪等人声息全无后,他亦失了踪迹,至今还没有消息。”

    陈宗贤抬起头,望向檐上,漫天雪飘:“你说他是死了,还是不愿意回来了?”

    陈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千万别是死了。”

    陈宗贤仿佛自语似的,一边用长巾将脸给裹住,一边往月洞门那边走去。

    入了宫门,便有一顶肩舆趁着浓厚的夜色将陈宗贤抬至万极殿外,那刘吉从朱红的槅门中出来,亲自将他迎进去:“陈老,陛下正等您呢。”

    不同于外面的冰天雪地,万极殿中温暖如春,姜變只着一身白色内袍,上面绣着银色的龙纹,他坐在龙床边,披散着发,眼皮红肿,闷咳个不停。

    刘吉赶紧进去将一碗药茶送上。

    陈宗贤立在淡金色的纱幔后,有宦官抬来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后,陈宗贤回头看了一眼那椅子,这是从前没有过的待遇。

    但他不觉欣喜,心中反而愈加沉重。

    “为何不坐?”

    纱幔后,姜寰终于将药茶喝干,暂时止住了咳嗽,他的嗓音哑得厉害。

    “谢陛下。”

    陈宗贤俯身作揖,随后一撩衣摆,坐了下去。

    万极殿中所有奴婢都退了出去,只剩一个刘吉立在龙床边上,躬着身,埋着头,去接姜寰手中的茶碗。

    “你曾说那件事万无一失。”

    姜寰忽然又开口。

    刘吉接茶碗的手一抖,但他很快握稳了,没露什么声息,而纱幔外,坐在太师椅上的陈宗贤心内一紧,下一刻,他又听里面皇帝道:“你说那个人的药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本身没有疾病的人服下去,什么事都不会有,但若是身有旧疾的人服了那药,哪怕是已经压制下去的病症,只要病灶没有除尽,也会再度复发,真正是神不知鬼不觉,所以那味药有一个名字,叫做‘鬼神莫问’。”

    刘吉在旁听着,心中突突地跳,却是低着头,一点声音不敢有。

    “的确如此。”

    纱幔外,陈宗贤握紧扶手:“哪怕是宫中圣手云集,也只能诊断出旧疾复发,而不知其毒。”

    倏地,他话锋一转:“但旁人看不出其中端倪,但服下它的人却也许不是没有感知的,毕竟任何人都不可能像他一样切身感受自己的病症。”

    姜寰闻言,抬起一双眼睛,看向纱幔外那道模糊的人影:“你的意思是,今日这局面,朕谁也不能怪,只能怪他自己太过敏锐?”

    姜寰没有亲眼见过大哥姜显给周昀的密信,但姜變早就将密信内容公之于众,而自那日大殿处死冯玉典之后,那信中字句便成了姜寰最难缠的梦魇。

    他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地去深究底下的意味,他忍不住想,那时大哥察觉自己背疽复发,是否便立即怀疑到了他的身上?

    否则,大哥又怎会在信中点明他与陈宗贤恐有勾结?

    “臣绝无此意。”

    陈宗贤摇头。

    姜寰却冷笑了一声,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一双眸子沉沉:“朕知道,冯玉典死了,有些人心里不定动着怎样的心思,这大燕江山是先帝亲手交到朕的手里来的,朕得死死地攥在手里,冯玉典该杀,谢宪更该杀,先太子死了多少年了,他们的心却在东宫里生了根了……”姜寰说着,盯住纱幔后的陈宗贤,徐徐道,“若是这样的人不清除干净,这朝

    廷,还能算是朕的朝廷吗?”

    陈宗贤几乎是瞬间便听出皇帝这番话里的深意,他后背冷汗骤冒,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又“扑通”一下跪下去:“陛下三思!谭应鲲动不得!”

    纱幔后,皇帝端坐龙床,没有声音,陈宗贤抬起脸来,却看不清里面皇帝的神情,他胸腔里那颗心突突地跳,只得继续说道:“陛下,如今达塔王庭正对我大燕博州用兵,两国交战正酣,若此时换将杀人,恐生祸端!”

    谭应鲲曾与陆证走得近,年轻时又深受先太子看重,他虽不是桂平人,但陈宗贤早将他视作莲湖洞了,他的确不愿看到谭应鲲靠着跟达塔王庭打仗而做大,所以他才会与阿济尔岱做汀州的那桩生意。

    不过一些财帛而已,最多只能支撑达塔王庭跟谭应鲲再周旋得久一些,让谭应鲲没那么容易打赢这仗,只要战事拖得够久,朝中人便有机会参他一个贻误战机之罪,虽不至于掉脑袋,但也别想再有什么更高的封赏了。

    战事一停,若能卸其兵权,他谭应鲲便什么也不是了。

    但陈宗贤还没有昏了头,如今这仗还在打,东南和大樊又都乱了,若此时杀了谭应鲲,怕是会动摇军心,若是给了达塔人可乘之机,岂不是后患无穷?

    “他手里握着几十万大军,”姜寰一手撑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沉冷,“若是他听信谣言,学那谢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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