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云家倒是比我们这些官兵还要吃得好些。”
说完,那些官兵又喧闹着走了。
突然,隔壁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声,隔壁住的是一位老者,已经在牢城营度过了大半生。
笛声婉转空灵,还夹杂着一些人声的哼唱,说不出的悲伤曲调。
云舒月闭上眼,静静聆听着,忽然掉下泪来。
林书柔连忙掏出手帕擦她脸上的泪:“大过年的,不吉利,多笑笑。”
云舒月睁开眼,看着母亲:“母亲,你就不怕,咱们跟他一样,要在这牢城营中老死病死吗?”
她看似接受了这里的生活,可她只要一想到,若不去争,不去筹谋,就要在这里过上一辈子,这就是她短暂辉煌过后永久灰暗的一生,她就心痛得厉害,她不服。
林书柔微微一怔,轻轻握住云舒月的手,语气温柔却坚定:“只要好好活下去,会有希望的。”
第55章 第55章微光诗社
云明旭在一旁默默听着,此时开口说道:“谁说我们要一直待在这儿了,云二,为父虽已落魄至此,但从未放弃过寻找回去的机会。”
云舒月不想给父亲泼冷水,能回去的路子就那么几条,父亲又能如何寻找呢。
王姨娘道:“二小姐,你不是,与那江家三公子关系甚好吗?你为何会害怕回不去了。”
云舒月听了这话,心情并未畅快许多。
“求之于人,总不如自己家筹谋来得心安。”
云鸿祯道:“妹妹,至少咱们一家人都还完完整整地在一起,这已是天大的幸运了,何必去想以后得事情呢?”
云舒月点点头,哥哥说的是,从京中启程来黔州时,她惟愿能保住一条命而已。
来了牢城营以后,她也惟愿能吃饱饭而已。
“先吃饭吧,只可惜今年没有鞭炮可放了。”
云鸿祯道:“妹妹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里,有一箱子鞭炮。”
云舒月听闻这话,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她没想到薛伯母竟将给她的年礼备得这样周全。
薛伯母待她,也不过是尽待客之道而已,江家人重体面,她就是要再多的好处也是要得到的。
但薛伯母实在贴心,云舒月一颗硬邦邦的心,都有些动容了。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时候不是光靠付出了多少来衡量,就比如这一箱子鞭炮,明明不值多少钱,却打破了客套与真情的那一点点界限。
也让这黑漆漆的牢城营,唯有云家上空,绽开了五颜六色的焰火。
随着云明旭点燃印信,“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瞬间在牢城营空中炸响。
无论是石屋里的人,还是草屋里的人,此时都站出来往天空看。
这声响仿若一道惊雷,火星四下飞溅,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然后消失不见。
这样充满生机与喜庆的场景,实在少见。
云舒月望着跳跃闪烁的鞭炮火花,眼眶不禁又湿润了。
她爱哭,也易哭,往常总能借着眼泪,抒发出比实际上多得多的情感,借此讨来了不少的偏爱与好处。
云鸿祯轻轻擦她的泪:“妹妹,不哭。”
云舒月一边哭一边对哄她的哥哥强调:“哥哥,我这次哭不是装的。”
过了一会儿,谭君雅和乔婉宁也来了,又过了一会儿,郑明珠还有别的相熟姐妹也来了。
“你们家放的炮隔老远都能看到。”
云舒月笑着道:“大家伙儿一起看嘛。”
谭君雅道:“你才回来,我有个好消息还没跟你说。”
“什么好消息?”
谭君雅道:“咱们诗社在整个黔州都出了名了。”
云舒月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姐妹们聚在一起,写写诗,作作画,与从前在京中的雅集别无二致,如何能出了名了。
谭君雅重重点头,脸上满是骄傲:“千真万确,姐妹们上次作的诗和论文,我与乔婉宁都整理成册,我带到铺子里去,竟被一位文人翻看了,他看了后,赞不绝口,将诗集带到府城去,没想到在那儿引起了轰动。”
“后来我方才知道,那个文人就是黔州极为又名的一位大儒——杨鹤年!”
云舒月听到这个名字,不禁也倒吸一口凉气,在京中时,有幸听闻过这位大儒,他不仅才学渊博,门下更是桃李满天下。
云舒月急切地问道:“君雅,你可确定是他?”
谭君雅用力点点头:“就是他!他还说,咱们诗社的女子才情斐然,字里行间透着热爱与不屈,他很是欣赏。”
云舒月至今不敢相信:“我还以为,像他那样的大儒,都是看不惯我们这些女子作的矫情诗的呢。”
谭君雅道:“不一样,他以前是看不惯,但他说,咱们的诗集里,又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
“我也不知道,他没明说,许是,咱们脚踩红土地,手执大肉包子,却像往常一样附庸风雅,写出的诗里带有的独特味道吧。”
云舒月恍然:“哦,大肉包子味儿。”
乔婉宁道:“不管怎么说,这当是一件好事,咱们得尽快给诗社起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才是。”
云舒月沉吟了一会儿:“叫‘破茧诗社’如何?咱们都是暂且身处困境,被束缚住了,但总有一天要挣脱出去。”
郑明珠道:“我想了一个,叫‘微光诗社’,虽然身处黑暗,咱们也并不耀眼,却能散发出一点点微小的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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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怎么样,咱们总是有价值的,微光还有一层含义,它代表着诗社能照亮咱们往前的路,尽管微弱一点,小一点,但咱们人生也有希望了,不是吗?”
云舒月眼睛一亮,点头道:“此名甚好,就叫微光诗社如何?”
众人皆无异议。
云明旭微微皱眉,似在想些什么,然后开口道:“诗社出名,说不定能带来什么机遇,云二,你可要好好把握。”
云舒月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知
道。”
微光微光,诗社说不听能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折。
谭君雅道:“我决定将我的书画铺彻底改成只售卖和展示咱们诗社的作品,最大程度增长名气。”
云舒月为诗社掌坛,乔婉宁为副掌坛,谭君雅掌管通联司,承担与外界沟通联络的使命。
微光诗社便就这样成型了。
自诗社得名“微光”后,云舒月便全身心投入到每日的聚会当中,探讨从诗词格律到意境营造。
不过每日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扛着锄头与姐妹们下地去了。
工头说:“开春前必须把地翻完,然后就要开始播种,若是误了朝廷收粮食的进度,当心皇上降罪。”
黔州牢城营因为关押的都是官员及其家眷,也是皇上唯一会关注的一个牢城营。
每月的产出,行宫的进度,都是时时往皇宫里汇报的。
江清辞能做一些小手脚,但做不了大的手脚。
云舒月紧了紧手中那略显粗糙的锄头把,深吸一口气,踏入了泥泞的土地。
她学着家里其他人的样子,高高举起锄头,猛地朝地面砸去,土地被锄头翻起,散发出一股厚重的气息。
每一下锄头的起落,都震得她虎口生疼,但云舒月咬着牙,没有退缩。
林书柔特地告知了她:“这一亩地便归你了,好好干。”
母亲并没有叫她偷懒,而是当真给她分了一块儿地出来。
“咱们家,每个人肩上都压着任务呢。”除了云明旭。
云舒月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再抬头一看父亲,父亲倒好,优哉游哉搬了把躺椅在田埂上晒太阳。
诗筠给云舒月套上一双毛手套:“小姐,当心把手磨糙了。”
云舒月笑着将手套戴上:“还是你想得周到,你也戴上。”以后首辅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可不能有一双糙手。
云舒月没管父亲,父亲有两位姨娘替他干活,她可没有。
她要是有两个小夫郎,那她也不用干活。
日头渐渐升高,久违的汗水从云舒月的脸颊滑落,真累啊。
她拄着锄头歇息,望向一整片翻过的土地,心中甚是满足。
一想到靠她的手,将来还能种出粮食来,她就感到不可思议。
过完年,江清辞没在家里待多久,很快回了牢城营,压在他身上的担子重,在朝廷的大军过来之前,牢城营的粮食必须长出来。
放眼望去,初春的牢城营农田一片广袤,腹地的许多劳作场地都停工了,所有人皆在土地上干活。
劳作的人群密密麻麻,如同一群蝼蚁,锄头起起落落,翻起的泥土犹如黑色的波浪。
就在这忙碌的画面之中,他下了马,一眼看到了云舒月娇小的身形。
她穿着许久未曾穿过的粗布衣衫,阳光洒在她身上,每一个挥动锄头的动作都生涩而用力。
“吭哧吭哧——咚——”
一锄头砸下去,江清辞蹙起了眉,她这样挥,那小腰不会断吗?
一锄头下去,云舒月往前踉跄了两步,又迅速稳住身形,再来一锄。
还真是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江清辞把住了她刚刚抬起的手。
云舒月眼睛一瞪,抬头看他:“咦,你回来了。”
她朝他一笑,汗水从额头上冒出,顺着她脸颊滑落。
江清辞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她的脸颊,无奈道:“不是说让你不用下地的吗?”
云舒月道:“所有人都在,我不好意思躲懒的。”
江清辞侧头,云舒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了在躺椅上喝茶的父亲。
云舒月指着刚刚那片地:“你看,这些都是我翻好的。”
她胸膛微微起伏着,还喘着气。
江清辞视线扫过,捏着她的手,心里像扎了根刺。
“累不累?”他决定先不说,他们种的这些粮食会用去何处。
这些粮食只有极小一部分会进了这些人的肚子。
云舒月摇头:“不累,我要一鼓作气,把剩下的这些地都翻完。”
江清辞实在不忍心看她劳累,便夺过她的锄头:“我帮你,你去一旁歇着吧。”
云舒月心想,自己也有夫郎可以帮忙了,那她就可以跟她父亲一样,休息去了。
“那好吧,不过,你会吗?”
江清辞一个公子哥儿,吃过的苦还没有她多呢。
江清辞观察了一圈周围人的动作,蹙眉道:“这有何难的,你去一旁待着就是了。”
云明旭的身旁便多了张躺椅,云舒月优哉游哉地躺下了。
江清辞挽起还未来得及换下的锦袍衣袖,他学着周围人的样子,高高举起锄头,“砰”的一声锄向了地面。
多挥了几下,动作倒也熟练了,翻土的速度越来越快,比云舒月快多了。
不一会儿,她那一小片地都被他翻完了,他前后左右看了看,到了林书柔的地里。
“岳母,我帮你。”
林书柔诧异抬头:“你,你叫我什么?”
第56章 第56章所有男犯充军
江清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嗯,岳母。”
林书柔奇奇怪怪地看着他:“你别乱叫。”
江清辞颔首,是,还没过礼,不能乱叫。
“抱歉。”
他道歉的样子,谦逊有礼,双眸中满是诚恳,林书柔瞧着他这般模样,心中虽觉得怪异,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你别做你别做,这是我的活儿,哪能让你干。”
说着,要去夺江清辞手里的锄头,江清辞避开她:“就让晚辈效劳吧,伯母,您松手。”
林书柔还要争抢两下,被江清辞一把夺了过去。
他的动作利落,锄头起起落落,三两下泥土便被翻整开来。
云舒月在一旁看着,既觉得好笑,心中又升起暖意。
江清辞既是良配,那她便与他好好处就是了,今后大概,也不会再出那样的事了。
此时,远处监工的工头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急忙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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