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奇头顶渗出一滴滴冷汗，努力控制声线答道：“启禀天后，草民正是眉山张之奇。”
从月月那里已经大致了解了张之奇遭遇，并在收到消息后立刻着手调查张之奇在眉山的情况，以及那个拿着他的保荐文书出现在神武营卫士选拔点的“张之奇”现状的武则天随口问了张之奇几个问题后便道：“张之奇，你可认罪？”
张之奇回道：“草民认罪。”
那日在客店，月月便已向他挑明他之罪过，清楚自己有罪的张之奇自然不会辩驳。
其实在那人要走他保荐文书时，张之奇便已知晓此举不对。只是江湖中人以恩义为先，他又觉得自己因琵琶骨碎裂导致武功被废，保荐文书于他而言已无用处，便将它赠予救命恩公。
后续可能带来的种种危害，当时的张之奇并未深想，直到月月将事情挑明，他才一阵后怕。
武则天见张之奇认罪态度良好，又思及他千里迢迢从川西赶往长安只为效忠自己，因而没有对他生出怒火。
“你虽然有罪，但如今揭发此人假冒顶替之举，也算有功。如今功过相抵，等你治好肩伤便离去吧。”武则天道。
生怕自己会受什么刑罚的张之奇听到自己的最终判决后，登时松了口气，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具备逃走的资本，让他货真价实地感受一下杖责等伤筋动骨的刑罚，他这条命也就基本留在长安了。
听到武则天松口赦免自己，张之奇真情实感地谢过天后的仁慈，便被一个太监带离上阳宫正殿。
外人离去，武则天便从凤椅上起身，走向两个许久未见的女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到李令月的脸颊恢复原先的红润，武则天红着眼对月月道：“这次又是夏侯坚救了我的女儿，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他是好……”
夏侯坚其人武则天早有了解，此人不要名、不要利，根本寻常人汲汲追求的动作，在他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所以赏他什么以作感谢，武则天也十分头疼。
“这个简单，”自问对夏侯坚有几分了解的月月替他回答，“母后从您的私库中取些珍稀的药材给他送过去便是。”
“如此甚好，”武则天抚掌大笑，“不如就直接由你帮他挑选吧。这次你也辛苦良多，顺便也给自己挑些可心的东西。”
“多谢母后赏赐。”月月想起武则天道谢。
“母后，之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竟然还因为此事与您置气，您能原谅我吗……”李令月扯着武则天的衣袖低声认错。
武则天一听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主动低头，心顿时软了下来，她想到前些时候她苍白虚弱的小脸，原先对她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怒气顿时消失殆尽。
“你能体谅母后就好，”武则天温声道，“死了一个薛绍还有其他大好儿郎，你觉得武家的几个哥哥如何？他们与你自幼相识，对你一直都很好……”
月月懒得参与这种拉媒牵线的话题，直接言明自己准备告退，打算前往武则天的私库挑选赏赐。
武则天一看到月月这张无欲无求的脸就觉得头疼，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允了她的话，放她离开。
月月干脆无视李令月充满谴责的眼神，迅速从上阳宫的正殿消失。
她可不怕李令月应付不来此事，要知这位可是在人数众多的宴会上大张旗鼓地请求父母为她择选驸马的狠角色。
*
在武则天的私库逛了一圈，为夏侯坚选了几样他一直想要若没有渠道获得的药材后，月月便带着它们一起出宫。
至于张之奇？
在假冒他参加神武营卫士选拔的某人被捉住前，他大概都会被控制在皇宫里，不被允许和外界接触，以防对方提前收到消息跑路。
月月刚一出皇宫，就被一队御林军拦住去路，她抬头望过去，却见为首的将领竟然是个熟人。
“康将军，好久不见。”月月笑着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濮阳公主李姝善的驸马康文秀回道。
他与李姝善已于几年前完婚，如今孩子都两岁了。
“康将军可是有事寻我？”月月直接问道。
她与康文秀接触不多，平常见面也不过是打个招呼，像他今日这般带队拦在她面前，还是头一次。
“濮阳公主得知你今日归京，特地让我为她带话，诚邀你来濮阳公主府做客。”说完，康文秀从怀中取出样式精美的请帖递到月月面前。
月月打开请帖，发现李姝善宴请她的时间就在三日后，便欣然道：“届时我一定前往。”
三日后，神武营卫士的选拔考试正好已经结束，她正好可以去李姝善那里散散心，探究一下她专门宴请自己的隐秘。
*
转眼便到了神武营卫士选拔的日子，月月扮作男装带着李令月一起去观看卫士们的选拔。
根据线报，那个冒充张之奇参加选拔的人已于三日前拿着他的保荐文书到神武营报到。
此次选拔为了避免冒名顶替的事件发生，本就要求每位出具保荐文书的郡守预先将举荐之人的画像送至神武营，以便神武营核对参加选拔的人的相貌是否一致。
既然冒充张之奇的人已顺利通过此关，就说明他要么和张之奇长得很像，要么他精通易容之术。
“你觉得是哪种情况呢？”月月问李令月道。
李令月并未立刻回答月月的问题，因为她已发现了站在人群中围观选拔，一脸焦黄的“张之奇”：“月姐，你看那个是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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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月示意月月看向附和着周围人拍手喝彩的“张之奇”。
月月忍不住对此点评道：“表现得如此敷衍，一看就对此次选拔不怎么上心。此刻我们已经知道他是假冒的，怎么看都觉得他有许多马脚。”
李令月附和道：“确实如此。”
“眉山张之奇！”这时拿着名册逐一点名的神武营卫士高声念出张之奇的名字。
早就在月月和李令月视线范围内的“张之奇”缓缓从人群中走出，一步步走向神武营都尉李明之所在的主考台。
李明之将手中名册翻到张之奇所在的那一页，扫了一眼上面记录的有关张之奇的信息，问道：“你的名号是‘病尉迟’？昔年开国大将尉迟恭最擅用鞭，你能得此名号想必擅长鞭法，你就在此施展一下你这水磨钢鞭的威力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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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日月曌无字碑54
“张之奇”摸了摸腰间簇新的水磨钢鞭, 对李明之抱拳道：“小人这名号是朋友们胡乱起的，不过是因为友人中只有小人会舞几下鞭子。比起鞭法，小人对剑法还算有几分粗略的了解。”
李明之看了眼名册, 点头道：“眉山郡守呈上来的资料中确实写了你会些剑法，此次参选的人中会鞭法的人不多，你在先展示一下鞭法, 再给我们看看你更擅长的剑法，如何？”
主考官都这么说了，“张之奇”只能抱拳应下。
李令月扶着头上平巾帻，伸长脖子观察台上的“张之奇”，不由叹道：“不得不说，他们两个长得确实像啊。”
如果不是来校场前见过张之奇本尊，她都问怀疑台上参加神武营卫士选拔的是他本人了。
两人不仅五官极为相似，连焦黄的肤色也别无二致。
“若真是易容术，说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了。”李令月心中警铃大作，若世上真有如此易容术，那岂不是所有人都有被替换的可能。
“没这么夸张, ”专业人士月月向李令月道明真相, “他只是涂了改变肤色的易容丹，能有此效果, 全赖他和张之奇长得像。”
李令月抿唇道：“若是有心人特意寻觅些和要顶替之人长得像的人呢？”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月月回道，“我见过这么多人，也没见过如台上这人和张之奇这么像的。更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便是双生子都会有所差异。此人敢如现在这般随意, 不过是一位这里没有认识张之奇的人罢了。”
说话间，台上的“张之奇”已耍完一路六合鞭法。
便是让不通鞭法的李令月点评, 这路鞭法也只能说耍得平平，唯一的优点就是力道够足，站在场外也能听到唰唰唰地破空之声。
“没想到他还真的准备了，”李令月不得不为“张之奇”的周密准备叹服，“不管怎么说，这一遭他是糊弄过去了。”
月月点头道：“确实只能用糊弄二字形容。”
她示意李令月看向主考台上的李明之：“你看李都尉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然而李明之皱起眉头不过瞬间之事，他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示意“张之奇”展示一下他的剑法。
“张之奇”从背在后背的剑鞘中拔出一柄青钢剑，手腕一转，一套八仙剑法如行云流水般走完。
李令月顿时眼前一亮：“他这剑法使得倒真是不错！”
作为皇室子弟，她这个公主也是从小跟着武师傅习武，只是她对此道没什么兴趣，武功也不过稀松平常，但是武功招式的好赖她还是能分清的。
“张之奇”虽然只是舞了一套大众剑法，但是动作、力道就是和旁的用剑的人不同，看起来另有一番玄妙。
“他就是李逸。”看完“张之奇”的舞剑，月月十分确定道。
“你怎么知道的？”李令月讶然道。
她们怀疑此“张之奇”是李逸扮演，不过是未经证实的猜测，她想不明白为何月月突然就将猜测确定下来了。
“他有三招动作和八仙剑法类似，却不尽相同，使得其实是尉迟炯所创的峨嵋剑法。”月月解释道。
尉迟炯就是当年一起和上官仪策划废除武则天皇后之位的神武营都尉，也就是教授月月无相剑法的优昙师傅的前未婚夫。
他这套峨嵋剑法源远流长，优昙曾在教学间隙给月月演示过几招，不过她只是为了展示峨嵋剑法的精妙，并没有给初学剑法的月月进行讲解。
然而月月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只看过一次就将她不经意展示的峨嵋剑法记住了。
后来带着徒弟李逸远遁，志在推翻武则天统治无心再收徒的尉迟炯为了避免峨嵋剑法失传，专门默了一本峨嵋剑谱，托人送到不问世事的老友夏侯坚手中。
月月能一眼认出李逸使的是峨嵋剑法，正是她这次带着李令月去夏侯坚看病期间，在他书房里看到的，还因此收获了十万积分呢。
“这你都能看出来！”李令月叹服道。
“原先跟在母后身边的裴琼香姑姑你还记得吗？”月月问李令月道。
李令月眯着眼睛回忆半天，也想不起来裴琼香的样貌，只记得她身上经久不散的淡淡檀香。
月月点头道：“你的记忆没有出错，她常年礼佛，身上确实有檀香味。我曾见她使过这套剑法。她是李逸师父尉迟炯的未婚妻，不过因为两人的政见不合，多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李令月似笑非笑道：“政见不合？看来李逸想要拉母后下台，确实是有渊源的。然而母后竟还想把他列入继承人选之中。”
想到这里，李令月的神色已变得尤为难看。
本是主动提出要来神武营校场看李逸热闹的她已对此事完全失了兴趣，便对月月道：“月姐，我不想在这儿待了，我们回去吧。”
月月看了一眼已站到入选方阵的李逸，便知计划“请君入瓮”的计划已顺利实施，便允了李令月的要求，和她一起离开神武营。
她们两人一走，原本汇聚在附近护卫的一众暗卫毫无声息的散开，没有引起其他的人一点注意。
*
走在长安城热闹的大街上，李令月眼中露出怅惘：“原来我也常和驸马来此闲逛……”
那些甜蜜往事如今已随着另一个人的逝去蒙上了一层永远也撤不掉的阴影。
李令月捂着小腹，总有种另一个生命还在里面跳动的错觉。
“月姐，你那天听母后说了吧，她想让我再嫁，人选留在武家人中产生……”李令月侧头看向月月道。
当时毫不犹豫选择中途退场的月月点头：“我确实听到了，你是什么想法？”
李令月道：“我不想嫁人了，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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