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心悦的人。
她终究选择了实话实说。因为说了一个谎,就得要无数个谎来圆。
“哦。”韩旷像是浑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只应了一声,肩膀稍松懈。
想想也是,她性子狡狯,未必看得上憨直的钱五郎。
韩旷慢条斯理道:“那么小娘子为何要退婚?”
半晌,门内传来声音??
“我家蓬门荜户,不敢攀龙附凤。”
韩旷不由得轻笑一声:“这算什么理由?”
林稹蹙眉:“郎君何意?”
韩旷笑,负手而立:“本朝太祖起家时,不过一军汉。前朝五姓七望,如今何在?”
“纵使韩家绵延数百年,堪称一句大族,可族谱翻到最前头,起家时也不过是一耕读子罢了。与今时的林家又有何异?”
“小娘子若以家世不堪匹配为由,想退婚,只怕站不住脚。”
林稹颇为惊诧,这人竟没有门第之念,胸怀倒也算广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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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不必巧言令色。我说的不是过去,只是如今。”
“如今韩家显贵,我家贫陋。我若嫁进韩家,在世人眼中势必是高嫁。韩家的亲眷、奴婢,难道个个都有此等襟怀?从不狗眼看人低?”
韩旷微愣,他本想说,若有人欺凌你,只管来寻我。却又觉得这话过于亲密,便轻咳一声,没说出口。
而是温声道:“小娘子也算聪明人,难道还在乎旁人的目光?况且这世道,多的是人目光短浅,只知眼前贵贱,哪知日后长短?”你怎知林家没有再起之日?"
林稹:“借郎君吉言。只是由来结交势要均,一轻一重难为人。”别管日后怎么样,现在两家差得实在太大。
听她言,韩旷实在不好说我会护着你,只能委婉的,郑重允诺:“你放心。君子交结自有持,富贵贫贱不我移。”
他说得轻描淡写,这话却凛然有节。
不论贫穷还是富贵,我都始终坚定不移。
林稹微怔,这人倒也有几分担当。
只是转念一想,他脑子转得快、又有捷才,口舌也伶俐,这种人,自然是说得比唱得好听。
真碰上事儿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毕竟甜言蜜语再好听也不顶用啊。
她实在不愿和陌生人成婚,眼看着家世不匹配这个理由不行,便换了个理由拒绝:“不瞒韩郎君,我样貌丑陋,怎堪与郎君相配?”
韩旷早就见过她的,心知她胡说八道,便轻笑,面不改色道:“好教小娘子知道,我蠢笨不堪,拙夫正好配丑妇。”
林稹绞尽脑汁,继续换理由推拒:“我是个深闺妇孺,见识浅薄不堪为妻。”
韩旷故意逗她,懒洋洋倚在门上:“我亦是国贼禄鬼,诓个功名混口饭吃。”
“我实则性情孤僻,秉赋乖张。”
“我也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我家贫,腰上没有钱半吊。”
“我鲁钝,肚里只有草一包。”
两人你来我往,一个想退婚,一个不肯,齐齐把自己贬进泥地里。
看得身后的成安瞠目结舌,心道你俩怪配的。
都刁钻。
林百般推拒不得,再傻也知道这人是在故意逗她!
她心里憋气,冷声道:“郎君好才华!来我这里对对子呢!”
韩旷闷笑,嘴角微翘,“将来要顶门户,庇护妻儿,总得有些混饭吃的本事,今儿也给小娘子看看。”
看个屁!
林稹有些恼:“我与郎君素昧平生,何故苦苦相逼?”
“素昧平生?”韩旷重复了一遍,却将这四个字念得格外玩味。
林稹正奇怪,却忽听得门外人笑道:“小娘子不如打开门看我一眼,真是素昧平生吗?”
林稹心里惊疑,这话说得,怎么仿佛认得她似的?
她一时起了疑,又谨慎,隔门问道:“郎君这话的意思是我们见过?”
“那就得看小娘子肯不肯认了?”
门外人声音朗朗,带些少年人的懒散、愉悦,连尾音都有些愉快的上扬。
林稹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取下了门栓,推开雕花门??
彼时斜风细细,拂得身后草色梅色参差含绿。天边流霞灿金,笼在他青碧锦袍上,衣摆处银线明灭,映出几点暖翠意。
少年人脊背笔挺,孤直如苍柏,凛凛若春松,神清气峻,眉眼分明,正含笑望来??
林顿时睁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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