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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野鹤

    回到府上已近中夜, 贺兰香困到?撕不开眼,在车上便小憩一路,回房更是片刻支撑不得, 偏亵衣湿透,白汗浓稠, 黏在身上难受至极,再困也得将衣服换了, 身子擦洗了,一通折腾, 上塌便已近鸡鸣时分。

    梦中仿佛又回到军帐中, 激盪撞擊, 混合男子粗重喘息, 格外清晰地响在她的耳畔,她搂紧伏在雪頸下的头颅,款摆柳腰, 腰肢一塌再塌,忍不住扬长颈线嬌喘交加,魂魄几欲飛天。

    “贺兰香, 你记住了。”

    谢折大掌掐着她的腰, 唇瓣厮磨着她的耳廓, 一字一定,如?雷贯耳:“这种感觉, 是我谢折给?你的。”

    只有他能给?她。

    现实帐中,灯影相缠,美人朱唇微张, 喘息点点,分不清是哭是急, 沉入梦中熟睡难醒。

    一觉下去,睁眼便到?了翌日巳时。

    明晖映窗影,微风乱花枝。

    贺兰香醒后腰酸不已,走路些许艰难,撑着下了床塌,浓茶漱口?,一番梳洗,早饭也被送了来。

    今日吃牛乳花卷,荷叶羹,丁香馄饨,虾仁蒸蛋,下饭小菜有三色水晶丝,调笋尖,粥是她爱吃的荸荠银耳粥,还有细辛特地为她添的一道?沙参玉竹鸽子汤。

    她早上最厌油腻,吃完粥硬着头皮将馄饨和蒸蛋吃了,花卷也吃了半个?,之?后腹中便再放不下东西,鸽子汤无?论如?何都喝不下了。

    细辛为她吹温勺中汤水,伸手喂去,苦口?婆心道?:“您又忘了人家大夫是怎么说的了,得补元气,不得挑食。”

    尤其每日那么折腾。

    贺兰香想到?昨夜情形,酸疼的腰肢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藤熏裙把以死叭已流九刘散顿时便又严重三分,明白其中厉害,遂蹙着眉头老实喝汤。

    这时,春燕回房道?:“主子,谢夫人遣了身边婆子过来,说是府上新?得了四两血燕,专门捡成色好的给?您送了来。

    贺兰香艰难咽着鸽子汤,随口?交代:“收下便是,将库房里我珍藏的狮峰龙井取二?两,再取两匹浮光锦,二?十两银子,龙井给?谢夫人,浮光锦给?姝儿,银子给?婆子,便说辛苦她老人家来上一趟,只可惜我们主子害喜严重不便接待,眼见秋日将近,您裁上两身衣裳预备过秋,省得我们主子总是惦念。”

    春燕应下,照着去做了。

    细辛喂了贺兰香两口?汤,又撕下只炖烂的鸽子腿,细细剃干净肉,哄她咽了两口?,不解道?:“主子为何不亲自?接见,也省了那二?十两银子了。”

    贺兰香皱着眉咽下肉,吞毒药似的,咽完便喝了口?清茶相送,道?:“我平白去招惹那个?是非作甚,今日见婆子,明日便要见正主,眼下内务参事的要紧肥差还空着,多少双眼睛往那上头盯,王氏这个?时候与?我联络,多半也是为了那个?位子,我心头大患尚未解除,哪来的心情去蹚那浑水。”

    细辛听后直愣,她本一直以为自?家主子是为了圆先前的谎才一直推脱不见人,未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层深意,不由心悦诚服,暗自?惊叹。

    用过了饭,贺兰香懒着身子卧在贵妃榻上歇息,她瞧着窗外山茶花树碧绿油亮的叶子发怔,心头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忽然,她道?:“去端些瓜果?过来,要香气重的。”

    习惯了每日燃香闻气,乍一停用,贺兰香感觉房中没滋没味,都不像是她的住处了。

    不出片刻,时令瓜果?便已摆上,满屋飘散清甜气味。

    贺兰香这才舒服了点,脑子也转得动了。

    她瞧着窗外落叶,心里思绪万千。

    其实权衡利弊,对?她来说,没人比谢寒松更适合扶持,因为谢寒松恨的是谢折,与?她却?是无?冤无?仇,甚至可以断言,如?若她真的怀有身孕生下孩子,其实她和康乐谢氏更适合结为盟友。

    当然,这个?前提也是谢折依旧对?康乐构成威胁,需要她孤儿寡妇包揽阳夏一支的名望,倘若谢折不在了,兔死狗烹,康乐完全可以舍弃她与?孩子,将阳夏并入分支,从此?翻身为主,以己族为尊。

    绕来绕去,绕不过谢折。

    贺兰香止不住头疼,阖眼揉头,眉头拧紧。

    日沉月升,夜幕垂漫天际,晚风吹去白日喧嚣浮躁,静谧如?流沙悄然流淌,笼罩园林青瓦,伴风携月潜入梨木漏窗。

    清辉穿窗洒落,降下满地白霜,随酒气浮动,听沙沙行笔之?声。

    一盏清油小灯静静燃着,灯下,一副笔触极为精细的美人图油然而生,帛上美人云髻纤腰,衣如?云霞,体态轻袅,一身烟霞笼罩,非凡尘中人。

    即便面部空白一片,尚未画到?,依旧也窥出风华之?绝代,气韵之?绝色。

    王元琢几度提笔欲要落到?面部,一次未曾真正落下,怅然下,伸手举起“太平君子”痛饮两口?,颓然坐倒,宽袖一挥,阖眼长叹一口?气,喃喃念道?:“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花茂春松……”

    这时,清风灌入,门被推开,一道?温和清润的声音接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王元琢睁眼,顿时欣喜:“大哥?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野鹤居来了。”

    王元瑛进门,顺手将门合上,嗓音闲适轻松:“再不来啊,怕你这鹤野久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王元琢放下酒,忙唤下人上茶,起身相迎,“放心放心,我把我自?己忘了都不会忘了母亲的生辰,礼物早都备好了,只等回家哄她老人家开心。”

    王元瑛落座,兄弟二?人就着家事说笑几句,说完笑完,王元瑛呷了口?茶,思忖一二?,正色道?:“刺客出自?崔氏门下,崔贤削职罢官,内务参事一职闲置空下,你对?此?有何看法?”

    王元琢靠坐在红木圈椅上,笑道?:“我能有什么看法,我这一介闲人,政事不通大事不问?的,我就能喝喝酒,醉了作两首酸诗,别的可指望不上我,硬要我看,我也看不出来个?好歹。”

    王元瑛看着这随性过了头的二?弟,神情无?奈,放下茶盏道?:“爹的意思,是把这个?职位拿来给?你历练,内务参事乃为天子近臣,你既能学到?东西,离陛下近了,也能对?他规劝一二?,劝他勤于政事,少行荒唐之?举,明政爱民。”

    王元琢顿时更乐了,口?中的茶险些喷出,擦着嘴瞧着大哥道?:“满朝文武百十号人物都劝不了他,我又能怎么去劝?再说了,你们不都是看不惯他将李太妃收入后宫吗,可我倒也觉得无?伤大雅,什么体统不体统的,只要两情相悦,说白了,这不就是有情人,做些快乐事吗。”

    王元瑛顿时沉了脸,“什么有情人做快乐事,若是爹在这,少不得已经?一脚踹你身上去了。”

    王元琢耸了下肩,浑不吝的德行,“所?以我不喜欢跟他说话啊。”

    王元瑛逐渐缓下神情,叹气放温声音:“你啊,非得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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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话都跟你说明白才好。”

    内务参事一职,伴君谏言为次,笼络圣心,掣肘谢折,才为真。

    王元瑛将自?家所?迎困境,谢折独揽兵权,圣上任其独大,桩桩件件,仔细说与?了王元琢,临末眼里颇带痛意,沉声道?:“二?郎,大哥知你志向,更知你不喜官场诡谲,但你到?底是琅琊王氏嫡系子孙,是咱们爹的儿子,困境当头,你又怎能袖手旁观,弃家族于不顾?”

    王元琢面上隐有动摇,眼波寂下,看着案上的美人图发怔。

    王元瑛顿下一二?,道?:“昔日你与?大哥承诺,日后无?论大哥想要如?何,只要一声令下,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你都使得。”

    他抬眼,看着弟弟,眼中暗含失望:“怎么才过去如?此?区区几日,便已不再作数了?”

    王元琢这时开口?:“我愿意。”

    话音落下,王元琢自?己都惊诧片瞬,回过头来却?更加笃定,看着王元瑛说:“大哥,你回去告诉爹,我愿意入朝,出任内务参事一职。”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王元瑛一时激动,起身拍了王元琢的肩膀一下,眼角余光留意到?案上没有脸的美人图上,想起什么,不由笑道?:“怪不得听你手下人说,你这两日对?个?姑娘一见倾心,为她茶饭不思,看来是真的。说说,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能让我阅尽美色的二?弟消得憔悴。”

    王元琢摇头苦笑:“底下人喜爱夸大其词,大哥休要信他们胡言——”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那日湖前惊呼一瞥,口?吻不禁怅然:“一见倾心太过言重,但的确令我神魂颠倒,恍惚间?以为洛神现世,宓妃降临,曹子建诚不欺我。”

    王元瑛还是头回见自?家二?弟如?此?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正下脸色,认真道?:“你若果?真中意,我便派人调查,查出姓名门户,为你求娶便是。”

    王元琢摆手回绝:“大哥切勿插手,我若果?真存了求娶之?心,又岂会恍惚至今日,当日便会决然追上,随她而去。”

    王元瑛不解:“由此?说来,你那时为何不去追问?姓名?”

    王元琢抬手,指出画上的抛家髻,语气更添惆怅:“使君无?妻,罗敷有夫啊。”

    王元瑛顿时明了,同样叹出长气。

    王元琢一笑,反过来安慰:“大哥不必替我感到?可惜,自?古至美不过镜中花,水中月,精髓皆在一个?虚字上,我若当真追随而去,迫不及待表白心意,转虚为实,若发现美人非心中所?想,不免失望扫兴,也给?人家增添懊恼,那样才是真的毁了念想,败坏意境,也浪费了那样一场让我目眩神迷的相遇。”

    王元瑛又扫一眼那画,虽没有脸,但总觉得有些熟悉。他发笑:“二?郎的想法,总是与?常人不太一样。”

    王元琢笑带苦涩,摇头未语。

    少顷,送走了兄长,王元琢回到?房中,重新?享受寂静。

    他想到?将要面临的东西,不由愁上心头,万千烦恼无?从纾解,只好提起未喝完的酒畅饮,一口?接一口?下肚,他伏案提笔,仔细回忆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孔,却?如?何都落不下笔墨。

    他心知,无?论怎么画,都难绘那一眼惊鸿。

    啪一声,画笔落地。

    王元琢亦颓然瘫坐在地,手捧那画,红着眼眸,半痴半癫地对?画中人道?:“兴许,我王元琢是做不成野鹤了,但还好,你还是我的洛神,宓妃,罗敷。”

    “我的罗敷,你此?刻在做什么?是睡觉,还是赏月,看花?”

    “你是否,也如?我一般难过呢。”

    “嗯……嗯哼……混账,别咬……”

    军帐中,交椅咯吱,烛火勾出帐上斑驳倒影。

    贺兰香绯红着一双眼,玉颈随吐息拉长,颈侧美人筋纤细清晰,嵌在如?脂似玉的肌肤下,随吞咽起伏。

    谢折张口?咬住那根细筋,犬齿抵磨,舌尖描摹。

    “今夜别回去了。”他哑声道?,气息如?火。

    贺兰香闷哼着,一口?回绝,“想都别想。”

    回去了她起码还能睡个?好觉,若留下,他能让她闲着?

    谢折见她不落陷阱,干脆不再说话,只顧埋頭大幹。

    贺兰香顾忌着人,不敢出声,两排贝齿快将食指骨节咬断,生怕被人发现。

    殊不知,从半个?多时辰前开始,便有一双眼睛,穿过帐帘縫隙,目睹了全程。

    第62章 劫持

    折腾半宿, 贺兰香自上了马车便睡死过去?,眼?皮未抬一下,连自己是谁都要?想不起来了。

    中途, 车毂声停顿须臾,车外似有声音响起, 细辛推搡了她一下,说了些什么?, 被她哼哼着躲过去?了,抱怨了两声, 再未得到打扰。

    很快, 马车重新上路。

    烛台上, 烛火随颠簸起跳, 忽上忽下,明暗交叠,荡起腾腾诡谲之气。

    贺兰香睡得香甜, 未曾留意到,外面驾马驱车的随从声音,赫然已变。

    时间飞逝而过, 灯下熟睡的美人总算悠悠醒来, 先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又柔荑掩唇,打了个妖娆娆的哈欠, 最后才慢条斯理地?睁开潋滟美目。

    只见车中空荡,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人。

    “细辛?春燕?”

    贺兰香倍感狐疑, 以为自己刚醒看错了,阖眼?又睁眼?仔细瞧了遍, 确定车中的确只有自己一个。

    她又叫了两声丫鬟的名?字,毫无回应。

    “细辛!春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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