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旷叹息道:“蓄意诱骗林家小娘子,林韩两家只怕要反目成仇,无端为韩家树敌。此乃第一过。”
韩蕴面色稍缓,瞥了眼老苍头。
老苍头手起鞭落,又是一鞭。
“嗷??”韩四后背皮肉绽开,他细皮嫩肉的,哪儿挨得住这个,连连哭着求饶:“祖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二十来岁了,哭得连鼻涕带眼泪,看得韩旷都有点犯恶心。
“错在哪儿了?”
韩四头都要晕了,“我、我我不该骗十二郎,对对,我不恤幼弟。”
他既提了自己,韩旷便半是解围,半是火上浇油道:“四哥说得对。不恤幼弟,哄骗手足,此乃第二过。”
“继续。”韩蕴声音愈冷。
“啪!”又是一鞭。
韩四眼前一黑,嘴唇哆嗦着,疼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见他不说话,韩蕴等了一会儿,冷声道:“这就没了?”
韩四冷汗涔涔,人都快撅过去了,哪儿还想得出来。
韩蕴见状,冷声道:“你浑家一气之下回娘家了,带累的你老子舍了脸皮去跟王调鼎赔罪,好接你浑家回来。”
“修身不谨导致家宅不宁。成日里惹是生非,倒教你长辈替你收拾烂摊子。此乃第三过。”
语毕,韩蕴又道:“还剩一鞭,打罢。”
最后一鞭,韩四连叫都叫不出来了,人都疼傻了。
四鞭打完,韩家祖父这才缓了脸色:“可还能站起来走动?”
韩四人都快软在地上了,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韩家祖父视若无睹,只是冷声道:“今晚养养伤,明儿去王家给你息妇赔罪,后天再跟去林家。”
韩四头也昏,脑也涨,灵魂都飞出天外,连祖父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这副烂泥样,韩蕴看都不想看他。摆摆手,叫老苍头遣人抬回去养伤。
老苍头一走,室内就只剩下韩蕴和韩旷了。
两人都站着,一个上首,一个下首。
“那香囊攒了好几天罢?既是早知道你四哥的事,为何不早来禀报?”
韩旷面不改色道:“自家兄弟,总想着为他遮掩。”
韩蕴注视着他,缓了神色:“你知道就好。”
韩蕴又道:“十二郎,你过来,看看我这《疏荷沙鸟图》画的可好?”
韩旷微愣,上前几步,扫了眼案上的画,心里了然,嘴上却道:“祖父,这鸟眼睛可是拿生漆点的?”
“不错。”韩蕴拈须笑道,“认不认识这是什么鸟?”
韩旷沉默片刻,“白??。”
祖父注视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的孙子,轻声道:“可知道我的意思?”
“知道。”韩旷凝视着那画,轻声道,“《诗经》有云,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
??在原野上遇到困难,兄弟们都来帮助它。
“不错。”祖父满意点头,“你当知道兄弟友爱,血浓于水的道理。”
说着,他又忽然叹了口气,温声道:“你四哥素来不着调,你才也瞧见了,我已狠狠打过了,你心里不要怨他。”
韩旷也知道,四哥挨的这顿打,是打给林家看的,打给四哥岳丈和浑家看的,更是打给他看的。
韩旷心知肚明,笑道:“亲兄弟,哪儿有隔夜仇?”
“那便好。”韩家祖父神色和缓,又笑道,“既然都上前来了,可要看看这香囊里的纸条?”
韩旷摇摇头:“到底没经过四哥同意。”
祖父冷哼一声道:“要不要我遣人去问问那孽障?肯不肯给你看?”
韩旷轻笑,取了一张纸条??
“谢堂凄冷怎奈何,使君有枯木逢春漫喜欲狂,琵琶有别抱意坐待得,月明钟定,人相约影相依。”
纵使早有预料,韩旷这会儿亲眼见了,面色也不由得微沉。
这词的格式,用的词牌名分明是《十二郎》。
四哥果真顶替了他的名讳。
方才那顿打,真是轻了。
“如何?”祖父问道。
韩旷回过神来,忽然道:“祖父,里头这句‘琵琶有别抱意只怕我的未婚妻子不想继续这桩婚事。”
这位未婚妻子,多半就是弄鸡血香囊的那位帮手。
倒是个狡狯人物。
韩旷又莫名想起了野亭里的小娘子。只是转念一想,天下哪儿有如此巧合之事?
遂?在一旁不提,只顺势蹙眉道:“祖父,她既不愿,我也未必要强求。”
韩家祖父还以为他置气,解释道:“我原本怕四郎欺瞒的恰是你的未婚妻子。”
“如今看来,约莫是四郎顶替了你的名讳,叫她误以为你与她姊妹有情,这才不愿嫁你,此事过几日去林家解释清楚便好。”
韩旷却摇头道:“倒也未必,万一不是误会,而是那位小娘子心有所属,这才要琵琶别抱。”
话音刚落,两人都不再说话。
室内寂寂无声,犹如夏日暴雨之前,沉闷,窒息。
韩蕴今年六十又五了,面容儒雅,须发皆白,却有一双精悍的眼睛。
那种冷锐的,锋利的目光,犹如一柄钢刀,生生挖心剖腹,将里外都刮个遍,叫人下意识想避开。
韩旷并没有直视祖父,那样颇为不敬,只是半垂着头,很是恭顺的样子。
良久,他听见祖父说??
“十二,你老实告诉我,你百般推脱,是不是不想和林家结亲?”
韩旷心里一突,忽而笑了笑:“祖父说笑了。这桩婚事本就是解不得的。”
“哦?”韩祖父不动声色道,“为何解不得?"
韩旷沉默片刻:“一来为了韩林两家不要结仇。四哥诱骗林家小娘子,本就是韩家有错在先。唯有做了姻亲,林家才不好翻脸结仇。”
“二来私信往来一事,两家势必会死死捂住,寻不到退婚的理由。若真退了婚,外人见了,必以为韩家嫌贫爱富。三来”
“三来我当年应过峻之,言必信,信必果。”韩蕴淡淡道。
“既然你都清楚,那最好。这桩婚事我会叫你老子亲去林家请罪,暂定于明年五月,科举过后,即刻成婚。”
韩旷静静的听着,心里那一点郁气,忽然蓬勃的生长起来。
他莫名被四哥污了名讳,莫名要用婚事为四哥收拾首尾,莫名要娶一个根本不认得的小娘子,他又不知道这人是丑是美,性情如何,凭什么啊?
可话又说回来,便是弄没了这桩婚事,再娶一个不认得的人,那跟这桩婚事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他也没有心悦的小娘子,娶谁不是娶?
韩旷像是能感受到那两枚铁钱就在香囊里,贴着他的腰腹。因为隔着一层层的衣物,终究冰冰冷冷。
萍水相逢而已。
他神色如常,恭顺道:“谨遵祖父钧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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