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天天晚上我都能听见耗子‘唧唧’地在我床下叫。”
有点气,又有点好笑,这个高云桐看着是个读书种子,哪晓得做事不拘绳墨,颇能使坏,害得她这几天真的都睡不好,但寻他来一回不容易,只能先忍着,以免借口用完了。
第二天,凤栖又带着溶月出门骑了一回马,冀王的亲卫跟着保护和监督她,亦只能耐着性子跟着她到处逛集市,看着她命溶月扯了两匹红绡,买了香粉胭脂,接着又是各种零食、首饰、衣料,买个没停。
亲卫们伺候得不耐烦,心里大概都在暗道:这南梁的小娘子真是一个小女人,实在是太败家、太难伺候了!
到了一座寺庙边,凤栖下马说:“我要拜一拜佛。”
摇着马鞭:“你们一道进去?”
亲卫们面面相觑,最后说:“王妃,我们信奉白山黑水神和萨满,不信那些佛啊、菩萨啊、罗汉啊的,也不会拜。您就自己进去吧……我们在外面等候。”
凤栖不置可否,在山门口买了好些香烛香油之类的,瞥眼见那些亲卫很谨慎地把寺庙各个出口都把守好了,也不多言,只是示意有些慌乱的溶月镇定一些。两人进寺庙,把每一座厢房都看了过去,有些灰心,问寺庙的主持:“方丈,这座寺庙有其他出口么?”
方丈在她进门时已经知道是靺鞨的王妃,自然很是冷淡,“阿弥陀佛”了一声才说:“女施主,大军已经洗劫过鄙寺一回了,想必对鄙寺十分熟悉。有没有其他出口,您不晓得?”
凤栖叹了口气说:“我……我也不意他会如此无礼。”
到大雄宝殿给供奉的佛祖上了三炷香,又捐了香油,在缘簿写了一个数字,而后说:“今日骑马出来,没有带足够的铜钱,明日遣家人送过来。”
方丈很冷淡地说:“不用了。”
凤栖很认真地看着他:“方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方丈大约看出她眼中满满的机心,但又不知道她是何意,好一会儿才说:“是。”
凤栖又说:“信女乃是和亲靺鞨的汉女,身世沉浮,不由自主。如今可能登上寺中浮屠塔,南望家乡,遥祝亲人安康?”
老方丈的态度好了很多,叹息一声,亲自把凤栖带到浮屠塔下。
城里这座寺庙建在一座高坡上,浮屠塔建立在高坡顶端,是除了城墙望楼之外视野最远的地方。
凤栖好一会儿才爬上那座高高的木塔,西风吹过塔上铃铎,发出叮叮当当的清音,一群群飞鸟从云天飞过。
这是冬日难得的晴日,阳光照耀着这座刚经历兵燹之灾的城池,城中尚有被焚烧的民宅升腾着滚滚黑烟,亦有靺鞨人习惯用的帐篷把持着各个路口,也有跨城而过的河流,两岸有些商肆,也有些画舫,是靺鞨士兵们晚来寄情的“宝地”,歌伎们会强颜欢笑献上姿色,供士兵们泄.欲。
城外是大军主要的驻地,从高塔上看去,隐隐觉得和之前在城墙上看到的不大一样,好像网城散开,而帷幄变少。
凤栖心道:难道他又准备动兵?大冷的天往北去搜寻北卢皇帝很辛苦,云州又打不下来,但是往并州去抢掠想来就容易多了。
一会儿,一个小沙弥上到塔顶,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女施主跟从的那些靺鞨士兵在催问了,说日暮之前必得请女施主回到府里,不然他们的主人会发怒。”
凤栖亦双手合十回礼:“信女晓得了。今日前来拜佛,心虽虔诚,惜乎时间太短。想在贵寺求一尊佛像,我自买些香烛回家供奉,也为应州死难的人们祈福了。”
小沙弥眨巴着眼睛,等凤栖下了塔,自把她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方丈。
老方丈思忖了一会儿,说:“寺中有寄名的金漆佛像,城中确有死于兵燹的人,她既然有这个心愿,就替她满足吧。”
于是乎这日温凌回到节度使府,看到凤栖屋子里香雾缭绕,劣质线香散发出的味道熏得人眼睛酸。
温凌问:“这又是哪一出?”
凤栖说:“我信佛,你不知道?”
信仰不同,是个讨厌的问题。
温凌皱着眉说:“太难闻了。”扇了扇鼻子前的烟雾,转眼看到佛龛前还供奉着蜡烛、莲花灯和香油,又问:“这又是干什么的?”
凤栖说:“敬佛要点长明灯,莲花灯里用香油,要日日夜夜不能断绝,所以我带了不少香油来。”
努努嘴,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香油、香烛的位置。
温凌说:“北卢也信佛教,但我们靺鞨是不信的。在应州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以后你跟我回靺鞨中都,这些都要丢掉,也不能提及。祭白山黑水神的流程你要清楚,萨满唱歌的仪式你也要清楚。”
凤栖看他认真的样子,“噗嗤”一笑,推了他一把说:“行了,晓得了。大男人这样聒噪。”
娇媚嗔怪的模样叫人又气又心动。
温凌上来一把搂了她,带着胡茬儿的面颊蹭在她的脸上,笑嘻嘻说:“要做我的妻子,祭祀的礼节怎么能不懂?”
侧过来亲她的脸蛋,不觉兴动,又想亲她的嘴唇。
第 66 章
凤栖用手挡住了他的嘴唇, 嗔怪说:“今日可是十五,是我斋戒的日子。甭管你信不信,我是笃信佛法的。在应州我既然拜了佛, 就要守斋戒的规矩。你看今晚的饭菜, 这半边是你的,那半边是我的。”
温凌扭头一看,桌上果然半边是素菜, 半边是他爱吃的各种肉食。
他笑道:“真是麻烦!”
凤栖冷脸看他:“这就嫌麻烦了?斋戒之日还有规矩呢。”
温凌说:“我知道, 戒肉食,戒酒, 戒色。”捏了捏她的鼻子, 笑道:“我也没有急色鬼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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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摸了摸她的脸,说:“我对你好不好,你看得清楚,现在我都是随了你的,但到我们祭神合卺之后,你得乖乖从我。”
凤栖垂头笑道:“讨厌。”
但看他一脸正经,她又羞涩地转过脸, 红着脸蛋儿一笑:“你对我好,我心里都明白。我对你好不好,你难道就没数么?”
温凌心里柔柔软软的,点头笑道:“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意。所以我也一直叫你不要怕, 我会好好护着你。一个男人家,如果连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也是枉为英雄。”
凤栖笑容褪去, 渐生哀愁。
在温凌问了好几遍“怎么了”之后,她才说:“其实, 我知道你的为难。你那弟弟察王,对你有觊觎之心,对我也不怀好意。上次听你说他回中都了,我就特别怕他会就此中伤你。”
她顿了顿,越发眉梢蹙如远山,长吁短叹之后说:“大丈夫当心怀天下,若是你真的为难,也不必时时顾及我。我想好了,只要你肯留我一条命,让我在应州的慧能寺带发修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说完,垂了两颗泪下来。
温凌说:“凤栖,我知道幹不思回去势必会告状,我父汗比较宠爱他,他这些先入为主的说法对我是会有害。但是,我父汗信赖的汉臣刘令植一直很为我说话;我这里也想了一条妙计,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凤栖对刘令植这个名字很是好奇,同时也对温凌的妙计很是好奇。
温凌看她眸光闪动,笑着又揉了揉她的脸,说:“想知道我的妙计是什么?不妨告诉你,让你放个心罢。我已经调集了最骁勇的士兵,准备明日就拔营,不攻城略地,就一万人的飞骑奇袭忻州南、并州北、郭承恩的驻地。先狠揍郭承恩一顿。等这仗打赢了,就有了和南梁谈判的资本。”
奇袭之计在于快,所以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等明日出发。今晚告诉凤栖也没什么要紧的。
凤栖内心一惊,他想要谈判什么?还想要燕云十六州更多的地盘吗?但是现在他给不给南梁燕云十六州,已经根本不是南梁能控制的;如果他还是想要岁币、粮草,抑或郭承恩的人头,也是常规的要求,不知道何谓“妙计”?
所以她故意傻乎乎问:“你要谈什么呀?”
温凌说:“我要借这次和谈,逼南梁皇帝禅位。”
凤栖惊得张开了樱唇,好一会儿才问:“禅位给谁?”
“给你哥哥呀。”他笑着捏她的脸蛋,手指抚过她的嘴唇,见她眨巴着眼睛,睫毛像小扇子一样,不由更为自己的妙计自豪,继续说,“南梁皇帝不地道,我父汗自然很生气,但是换一个皇帝也能解气。再者,凤杞是你亲哥哥,又很疼爱你,为了两国可以继续和谈,对你总会更客气一些。”
那么,幹不思想要杀凤栖祭天,只怕勃极烈会议就不会同意了,毕竟杀了一个和亲“公主”,于国家并没有很大的好处。再者,凤杞的懦弱无能早被温凌看在眼里,将来搓圆捏扁更加容易,他温凌无论南进,还是北进,都更有把握南梁会听话。
凤栖睫毛乱闪,紧张地思考着这件事的利弊。
温凌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放心吧。”
凤栖眼含泪水,好半晌说:“谢谢你,我也无以为报。”
温凌心下满足,笑道:“等我这一仗打赢了,你就以身相报吧。”
凤栖脸一红,坐下默默吃饭,吃完后才说:“上次找了那个民夫把我床底下的耗子捉掉了,但我昨儿发现我的几件新衣明明放在藤箱里,也被耗子咬坏了。好好一件最贵的石榴红罗裙,就这样不能穿了。我还想请那个民夫过来彻底查一查我的屋子,干脆把这些耗子都处理干净了。”
温凌已经满脑子开始考虑他狠揍郭承恩的事了,所以边嚼着肉边说:“可以,你看着办,进门时务必让人好好搜查那个民夫,不许片铁带进门。”
节度使府外是他的亲卫,里面是一群丫鬟婆子,他还真没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知道凤栖今天斋戒,他吃过饭就又去花厅了。
凤栖像往常一样,精致优雅地梳洗、焚香、点茶。然后,拿出绒布袋子里的琵琶,细细擦拭了一遍。
里屋只需要溶月服侍,她问:“怎么,娘子今晚准备弹一曲?”
凤栖摇摇头:“这里这么多东西,不可能都带走。我已经把他给的首饰都熔了,做成了一些金叶子,连着上面的珠宝,我们缠在腰里;再带一把小匕首防身。姐姐留给我的琵琶,实在太大了,可是我舍不得丢下。”
溶月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这……这就要走啊?我还没准备好呢。”
她掰着手指:“您想想,冬季的衣裳各两套,里面换洗的亵衣各三套,梳头的梳篦,洗脸的手巾,沐发的膏泽,浴身的澡豆,您喝茶的一套茶具,吃饭的一套银碗筷……”
她没有数完,凤栖已经有些哀伤:这是她势必与旧生活做的一个诀别吧?
从汴京出来,她的精致已经越来越少,以后大概还会越来越少。
凤栖终于打断溶月的絮叨,说:“还要准备什么?我们两个人,大概率要靠腿,东西越少越好。现在温凌要点兵打仗,是他最忙的时候,一般这个时候城外驻军拔营,也是动荡的时候,只要能混出西门,往黄花梁里逃去,除非他攻打郭承恩打一半就认输,否则势必不能分.身回来。这样的好机会只有一回。”
温凌的飞骑军队是第二天上午出发。早晨,凤栖冒着露水在二门等他。
见他已经穿上了铁黑色的浮图甲,披着便于在雪野中隐藏的素白狐毛斗篷,高大得宛如一座铁塔。凤栖斟了一杯酒过去,自己先喝了一口,把剩余的大半盏酒递给了他。
温凌接过酒,毫不犹豫地一口灌了下去,然后和声说:“快则六七日,慢则十来日,我就会回来。”
“一定要平安回来!”凤栖说。
温凌点点头笑道:“一定会平安回来。我回来那天叫人提前通知你,你穿那条红罗裙和大红羽缎的斗篷来迎接我。”眼睛里俱是期冀。
凤栖垂头浅笑,而后又说:“一个人在这座城里,还有点怕呢。”
温凌说:“不必怕,我的亲卫队留了三分之一在这里护着你,虽然比平日人少,但他们可以以一当十,保护你不成问题。城里步军也基本没用动,还驻扎在城中巷道和城外四座门边,城里如有草民动乱,片刻就可以处置好。城外人虽然少了些,但目前也不会有人过来攻打城池,他们看到不对,进城闭守,以应州城的坚固,守一两个月不成问题。那时候我早就回援了。”
凤栖乖巧地点头笑了笑,“嗯”了一声,说:“那不耽误你出兵了,旗开得胜吧!”
温凌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铠甲的护袖很长,缘着厚厚的银狐皮毛,拂得她的脸痒痒的。
温凌没有沉溺于她柔滑的肌肤很久,而是肃穆了面容,挥了挥手,带着一支近卫离开了应州节度使府邸。
凤栖等到下午,外面兵马喧嚣的声音彻底安静了,才叫溶月:“你出去看一下,留在节度使府的亲卫是不是少了三分之一?布防哪些地方人最多,哪些地方人最少?看明白了,就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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