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奇怪,青天白?日的,家中怎会无人?
易渡桥与徐青翰对视一眼。
纸人跑了。
他们?来晚了一步,倒也不算无功而返,起?码知道?这地方和吴伯敬他们?肯定脱不了干系。
就算现在吴伯敬突然失心疯了,跑到?易渡桥面前嚷嚷说蜃楼大阵就是他布下的,她也不会惊讶了。
她就地趺坐下来,丝毫不在乎裙摆被土沾脏了。
但?徐青翰在乎。
他忙脱下外袍,随手?叠了两下就要往易渡桥的身下塞:“地上脏,你坐着这个。”
怎么好像自从暴露了身份后,徐青翰脑子都不好使了?
易渡桥把衣裳推了回去,礼貌地解释道?:“我学过避尘诀,捏一个就好。”
徐青翰明白?他关心则乱,惆怅地抓了抓头?发,顺便摸出来了根新的发带换上。
头?可断血可流,他绝对不能埋汰成猴!
古往今来,身陷至蜃楼大阵里还能关注形象的估计也只?有他一人了。
说实话,徐青翰总觉得这阵出来的蹊跷。
他是不爱看书,并非不看。刚入门时?李阅川天天管着他读书,背不出来要去抄经?,再背不出来就得痛失口腹之欲,眼睁睁看着饭食被拿去喂灵兽。
再加上有方絮的衬托——这人简直过分极了,看阵法符咒过目不忘,心法看过便能融会贯通,活该她冷着张脸做冰雕!
而在浩如烟海的阵法里,专门有一页写了蜃楼大阵。
徐青翰记得格外清楚的原因无他,那书底下不知被哪个前辈看过了,标了一则仙门的奇闻异事。
说是当年有个前辈痛失爱侣,伤心之下创造出了蜃楼大阵,以爱侣的尸骨为阵眼,使得阵中种种届时?彼此?间的过往景象,终年沉溺于中,最后走火入魔而亡。
徐青翰读完了扼腕叹息,思及只?剩一截小指骨的易渡桥,兀地扼不出来了。
他向后翻了翻,那写字之人继续写道?:此?阵违逆天道?,已成禁阵,失传数百年。
吴伯敬怎么弄来的禁阵?
还有那个阵眼。徐青翰顿觉毛骨悚然,嘴皮子飞快一碰,把这事捡着同易渡桥说了遍,并适时?略去了他不爱读书和李阅川斗智斗勇的那段。
徐青翰是不是读书的料子,易渡桥比他知道?的都清楚。
她没戳穿,仔细地听徐青翰讲那段关于蜃楼大阵的趣谈。
“我在想,这里的阵眼是不是方絮布的。”
故事不长?,说完后,徐青翰一时?疑心他们?想岔了,阵眼其实根本就不在那个和方絮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纸人身上。
故事里的仙人用道?侣的尸骨做的阵眼,方絮她好好的大活人,还能用什么做?
修士一生几?千岁,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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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也就那几?样东西。
丹修的丹药,器修的仙器,苍生道?修士的花草与灵兽,剑修的剑。
无情道?的……道?心。
“以心行道?,的确要依靠道?心。”
易渡桥本身就是个例子,淡淡道?,“无论是杨柳枝,还是你的不退剑,在我这种人的手?里无甚差别,想来方絮也是如此?。”
她提出了新的问题,“但?如若是这般,她想要什么?”
徐青翰毫不犹豫:“她一定看上我这副皮相了。”
易渡桥惊异地看向他,莫非当年方絮不是为了诓他入局,而是当真倾慕于他?
于是,徐青翰继续煞有介事地道?:“她和吴伯敬待在一起?,定是想换了我的脸给那老头?子用去。不行不行,我可不想后半辈子都当个老头?!”
刚升起?来的心绪碎得一干二净,以后再也不能信他了。
易渡桥思索道?:“你我入阵,可能并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仙鹤出事,应当赶过去的是李阅川。就算是他们?多管闲事过去了,谁又能保证徐青翰必定会手?欠那么一下,刚好把机关敲开了?
他们?很可能是误打误撞进了大阵,以至于方絮他们?措手?不及,只?能强行跟了进来。
吴伯敬本来在断月崖算账算得好好的,突然飞来了玄晖峰,想必也是因此?原因。
易渡桥的思绪转得飞快,冥冥中,她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所以辜月,你当时?看到?仙鹤时?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
徐青翰更像是象征性一问,他打定主意要跟易渡桥走,要是杀仙鹤这事是她干的,大不了就不做二十四孝好徒弟——虽然他也没做过,和李阅川撒个谎,就说被他烤了吃了。
徐长?老一生搅混水,忽然被栓上个绳,高兴得尾巴都打旋,也不管绳子那端的人乐不乐意牵。
恨嫁恨得惊世?骇俗。
易渡桥:“我偷偷下山去看了灵石的走向,发现最近有几?笔天元的来源不对。”
徐青翰:“偷捕灵兽?”
易渡桥:“偷捕灵兽。”
大楚国境里严禁偷捕灵兽,抓到?了就是死。做这行的日日吃的都是断头?饭,若不是亡命徒,断然不会做这一行。
徐青翰摸了把纸砌的墙,不易察觉的灵气附在其上,他了然:“我说哪来的那么多灵气驱动这么大的阵法,仙鹤肚子里的天元还不够一口的,原来早有储备。”
他们?正巧撞见仙鹤们?被大阵“吃”了,才随之掉了进来。
至于是自投罗网还是其他的,想来是要看造化的。
徐青翰显然把他当成了“造化”本身,兴致勃勃地甩开扇子:“不如明日祭祀,我们?去动火玩玩!”
易渡桥:“怎么突然想动火?”
小鹤的警告如同指甲刮木头?,嘈杂得很。它特意重复了几?遍不要动火,想来这是白?纸村里最重要的一条规矩。
但?易渡桥不得不承认,她动心了。
冷风吹过祭台,干燥的柴火高高堆于其上,长?短不一,比凡人常用的柴火更细些,与方絮垂在身侧的手?腕差不多粗细。
小方絮的脸上带着婴儿肥,懵懂地被她牵着手?,想了想,另一只?手?拉住了吴伯敬。
“凡人的孩子似乎很喜欢这样牵着爹娘。”
吴伯敬被握住了食指,“你记得将?她藏好,今晚切莫再跑出来。”
方絮没动。
她的抵触之意太?过明显,无情道?的传人脸上许久未曾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
她或许只?浅浅皱了下眉心,寒冰裂开道?缝隙,里面装的是茫然无措的小方絮。
吴伯敬并未留情,与那个会给易渡桥买糖人的师父截然不同:“你的无情道?莫非是一纸空谈?”
方絮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松开了拉着小方絮的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方絮明白?。”
夜里,易渡桥依旧将?窗户推开了条缝。
老婆婆离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带着一筐金元宝,去集市里叫卖去了。
“糖葫芦,新做的糖葫芦!”
“我老婆子新折出来的金元宝——”
“哎呀,你卖这个晦不晦气。都来瞧瞧红双喜,整个白?纸村都没有比我这的花样更多的了!”
易渡桥听了一会,无端觉得耳熟。
“一群纸人还好意思说金元宝晦气,啧啧。”
徐青翰懒洋洋地往床头?靠,想起?来易渡桥还在对面,艰难地挺直了,“昨晚他们?也这么喊的,词都没变。”
是了。
他们?回来时?,婆婆的话也没变。她本来以为只?有进屋时?才会这般,原来整个白?纸村都处于昼夜轮回的交替循环之中,唯有一处不同。
祭祀。
听昨天那女人的意思,祭祀隔段时?间才有一回。
那么它就是白?纸村里唯二的变数了。
还有一个是小方絮,没找着。
纸仙,火种,还有纸人。
七条村规里提及的事物祭祀都占全了。
易渡桥闭上眼,打坐入定。
等她出去就把这破阵拆了。
苍生柴(二)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当窗户第不知道多少次地被纸人挠响时,易渡桥想起了?这句老话。
纸人的手指纤细,挠不出多大的声响。细细密密的刮擦声传入屋里, 易渡桥抱着膝盖, 盯了?会窗户纸上逐渐增加的手指影子。
透过缝隙,偶有森白的纸人脸一闪而过, 若是换个胆子小的来,还不得吓个好?歹。
纸人是幻象,鬼尊却是真的。
幸亏易渡桥本来就是只野鬼,此时莫名升出几分“瞧见同类”的惺惺相惜。
在徐青翰震惊的注视下, 她伸出根冰凉的手指, 与其指尖相碰。
纸人:“……”
它?感觉被里面?那个不知死活的修士轻薄了?!
纸人只觉清白不保, 一张惨白的纸脸仿佛被朱砂染上了?色,两坨艳红堆在颊侧,羞愤地抽回了?手。
徐青翰不乐意了?, 向外面?嚷嚷道:“名花有主了?, 不许惦记!”
他相信易渡桥不会反驳,这些年来, 徐青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最堵心的事也就是娶进门的夫人没了?, 连修仙的大道都没在他缺心少肺的心绪上留下痕迹。
故这话出口得理直气?壮,徐青翰压下无端乱跳的心, 朝着窗外的纸人皱了?皱鼻子。
易渡桥本不想与他计较, 时隔多年,徐青翰竟还是长不大, 心性幼稚得与当年无甚差别。
些微的无力感在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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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延,易渡桥咂摸了?会, 明白了?那是什么。
她有点失望。
她习惯了?有话直说,此时显然并?非纠结儿女情长的好?时机,可不说又?觉得憋得慌,怕徐青翰再自作多情地想出一溜十?三招。
“徐天贶,你听我说。”
时隔许久,她再次唤出了?熟悉的称呼,天贶二字在舌尖滚了?遭,生涩非常,“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徐青翰被问懵了?,结结巴巴地答:“后、后悔。”
后悔当时听风就是雨,后悔一气?之下同易渡桥提了?和离,后悔没保护好?她。
易渡桥摇头:“你一点也不。”
不可能!
徐青翰的眉毛几乎立了?起来,他这些年连世子府都不敢回,凭什么说他不后悔?
还没等他反驳,易渡桥随手扶住摇摇欲坠的窗棂,灵力蔓延开来,转瞬修复如初。
她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轻声道:“你只是因为想要的没得到而?已。你想要那个对你全心全意的世子妃,所以当我埋骨深山的时候才那么伤心。”
“对你来说,我和能唱童谣的拨浪鼓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前者触手可得,后者亡故多年,成了?个可能特殊些的念想。”
徐青翰:“不……”
易渡桥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冷静得不似在谈属于她的平生:“你想要的是那个世子妃,不是我易渡桥。”
她一字一顿道,“我并?非死物,容不得你这般窥视。”
什么名花有主。
凭什么她就得是世子妃,是长老妻?
凭什么得冠着徐青翰的名号,做一辈子的菟丝子花,连易渡桥这个名字都在洞房花烛里隐去了?。
易渡桥是断月崖上向死而?生的杨柳,除了?她以外,谁也做不了?她的主。
徐青翰想反驳,憋得脖子通红,一个屁也没放出来。
难道……难道他真是那么想的?
寒意从脊背爬了?上来,徐青翰下意识地内省,惊恐地发现他好?像从来都把易渡桥当成了?所有物。
徐青翰冒了?一身的冷汗。
没等他再细想拨浪鼓之说,窗户的拍打声陡然加剧,柔和的灵力抵着窗棂,令其免于破裂之灾。
易渡桥一抬手将?门也拍上了?,话说到这,由他徐天贶怎么琢磨去,她还有正事干。
纸人不知发了?什么疯,不知停歇地将?这小屋敲得哐哐响,万万不肯让住客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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