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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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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而生的公子哥,明日酒后清醒,他仍是南面称孤的皇帝。

    待到时过经年,他兴许会在某个刹那想起,仿佛是曾信手折过一朵芙蕖。

    可花终归是花,夏尽便该凋了。至于那花儿到底是什么样子,谁还记得呢。

    第35章 第35章万岁爷和顾小王爷打起来……

    自打大年初一祭了灶王爷,这紫禁城里就没消停过。今儿个大宴满朝文武,明儿个遍请六宫嫔妃,膳房里的灶火昼夜不熄。

    尚盈盈天不亮就起身,一气儿忙到晌午后,盯着丫头们里外打扫,把乾明宫的金砖地都擦得明光锃亮。

    佛堂里青烟袅袅,待久了便熏得人脑仁儿生疼。尚盈盈瞧着时辰不早,忙换上御赐的银鼠出锋比甲,盘算去麟趾殿侍宴。

    刚笼着袖子走下台阶,却见来大总管躲在寿鹤后头,冲她挤咕两下眼睛。

    尚盈盈心领神会,紧赶几步上前,压着声儿问:“大总管怎么溜出来了?可是万岁爷有示下?”

    来寿一甩麈尾,笑得满脸褶子,“有桩喜事儿要告诉姑娘,刘喜带着猴崽子们在门外候着呢,专程送您去会见亲人。”

    从前会亲都是干爹替她操办的,如今尚盈盈自己有了出息,少不得有人抢着替她鞍前马后。

    “可今儿的差事还没办完……”尚盈盈朝麟趾殿的方向张望一眼,低声问,“按着往年的规矩,不都得等到晚些时候儿,前头散宴后才许去么?”

    “嗐!”来寿笑呵呵地说,“这不是万岁爷的恩典么?允您家人在金箍子河那头的矮房里候着,正当年节下,叫您也过去吃顿团圆饭。您早去早回,省得家里人还得赶着出城,黑灯瞎火地折腾。”

    说着,来寿从袖笼里摸出个绣五福捧寿纹荷包,瞧着便沉甸甸的,直往下坠。

    尚盈盈接过一掂量,顿时眼眸圆睁:“奴婢之前领过赏银了……”

    “姑娘甭声张。这是万岁爷额外赏的,说是给您家里添些嚼谷。”来寿朝东边努努嘴,侧身让道,“前头的宴过会儿也该散了,您抓紧时辰,赶快过去吧。”

    “嗳,奴婢早些回来,说不准还能赶回宴上侍奉。”尚盈盈捧着荷包,心中感激又雀跃。

    来寿却摆摆手,朝她挤眼道:“今日宴请的是宗亲,万岁爷怕您近来太累,特地吩咐不让您过去的——”

    说到这儿,来寿还故意拖个长腔。

    尚盈盈忽地抿嘴一笑,又有些无奈。

    什么累不累的?分明是防着她见顾小王爷-

    佑平门边上,刘喜正与两个小太监候着,见尚盈盈背着包袱出来,忙不迭地上前打千儿:“玉芙姑姑吉祥。”

    刘喜侧身儿在前头引路,小太监们则捧着红布包袱跟在后头。

    见没人留意,尚盈盈悄悄解开荷包,往里一瞥。黄澄澄的元宝映着雪光,刺得她眼皮一跳。

    ——荷包里竟然是金子!

    摩挲着荷包里冰凉的金锭,尚盈盈心里头翻江倒海,懵然不知所措。

    眼下金箍子河上都已冻实了,尚盈盈踩着冰面,越过利贞门前的红漆栅栏,来到一排挤挤挨挨的灰瓦矮房外头。

    “里头都备好了,姑姑自个儿进去吧。奴才先回麟趾殿上,回头再来接您。”

    刘喜事先听过吩咐,自不会杵在这儿碍眼,把包袱递给尚盈盈后,便躬躬身子离去。

    尚盈盈沉下呼吸,满心激动地推开房门,迎面便见娘亲坐在炕沿上,神情略显拘谨。

    而乍一见尚盈盈进来,尚母差点儿没敢相认,近前上下打量着女儿,半晌才嗫嚅道:

    “盈盈?”

    尚盈盈喜极落泪,轻唤一声:“娘。”

    “我的儿……你这是吃了仙丹不成?怎么半年未见,竟出落得这般标致?”

    尚母忙替尚盈盈蹭去眼泪,拉着她的手坐到炕边后,还不禁瞅个不停。

    尚盈盈下意识摸了摸脸,恍然想起这还是自打十五岁往后,娘亲头一回见到自己不敷黄粉的模样儿。

    个中情由,尚盈盈不欲多解释,便随口胡诌道:“主子恩赏的珍珠粉,搽着养人。”

    说着,尚盈盈又掏出赏银,尽数交给娘亲:

    “娘,我这半年攒了不少体己。趁这回见面儿,您便都拿回家中去,我在宫里也用不上……”

    屋里炭盆烧得正旺,炕几上摆着八宝春盘,当中一只铜锅子咕嘟着热气,山鸡肉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尚母接过后,用皲裂的指腹小心摩挲,惊得差点把荷包掉进锅子里:

    “盈盈,这里头得有多少啊?”

    尚盈盈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儿,又夹了片山鸡肉到娘亲碗里,弯唇

    笑道:

    “回头您给舅父舅母拿一些,剩下的……便都留给妹妹置办嫁妆吧。”

    提起二女儿的亲事,尚母顿时喜上眉梢,压低声音说:

    “你小妹的婚事,的确有了着落。”

    “如今有位姓崔的大人,年纪轻轻,又生得一表人才,在太常寺充任赞礼郎。之前秋夕那夜,他打马路过咱家胡同,一眼就相中了你妹妹……”

    尚母笑容满面,喜滋滋地畅想:

    “听说他深得上头器重,日后说不准还能放个从七品州同知呢!”

    尚盈盈听罢,却忽然皱了下眉,斟酌着劝道:

    “娘,这毕竟是妹妹的终身大事,您和舅舅更当多留个心眼儿。若诚如您所言,这位崔大人年轻有为,又胸怀抱负,那他为何不娶位官家小姐?偏偏挑中咱们这样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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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虽说不能将人一棒子打死,但自来寒门士子若想尽快晋身,无外乎要仰仗岳家提携,不然也不会有那些榜下捉婿的笑谈。

    这崔大人若是个胸无大志的,那便也罢了。既欲飞黄腾达,却又娶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岂不矛盾?

    尚母闻言一怔,不愿相信这门好亲事可能有差错,便含糊道:“自是托人打听过的,兴许这位崔大人就是与旁人不同呢……”

    说到一半,尚母又笑着将话头引回尚盈盈身上:“倒是你,如今在御前伺候,往后能不能求个恩典,请主子给你指门好亲事?”

    提起皇帝,尚盈盈不由喉咙发紧,怕娘亲瞧出异样,忙垂下眼睫,轻声说:

    “嘉毅王府的小王爷,您听说过吗?”

    见娘亲点头,尚盈盈便三言两语,说起小王爷欲迎她做侧室的事儿。

    本还担忧娘亲会大喜过望,游说自己接受,哪知尚母忽然有些急切:

    “这这、这可不成……断断不成。”

    “嘉毅王府很是气派,王妃也乐善好施,常带着府里人做布施,这些娘都远远瞧见过。”

    尚母一把拉住尚盈盈的手,红着眼眶絮絮说:

    “他们人家虽是好的,可这侧室再怎么说都矮人一头。高门大户里头门道也深,锦衣玉食总得有命享才是。”

    尚盈盈垂眸看着腕上被攥出的红痕,心里既松了口气,又有些隐隐失落。总觉得娘亲对自己和妹妹的婚事,态度好似截然不同。

    “更何况,他们顾氏的爷们儿都要上战场打仗,虽说如今天下太平,但谁也保不齐日后。”

    见尚盈盈不吱声,尚母连忙伸手扶住她脸颊,极力劝说道:

    “盈盈,咱不去掺和那些王侯家的事儿,娘和小妹都在家里等你回来……”

    “娘,您放心。”尚盈盈扯唇笑了笑,柔声说,“此事女儿已经辞过了,万岁爷也不会强逼女儿嫁过去的。”

    尚母这才神色自然起来,又想起那袋金锭,顿时不自禁地感慨:“真真是祖坟冒了青烟,才叫你修得这般造化,竟幸能到万岁爷身边当差……”

    尚盈盈握银箸的手顿在半空,到底没说扫兴的话,只静静听着,与母亲吃这顿八年未有的团圆饭。

    冻豆腐里吸饱鸡汤汁水,尚盈盈垂眼咀嚼着,竟忽觉咸得发苦。

    外头天色渐暗下来,尚盈盈临送娘亲出门前,又忍不住叮嘱:

    “妹妹和崔大人的婚事,您和长辈们还须再谨慎些。何况妹妹年纪还轻,也别太急着……”

    窗子上突兀传来轻叩声,截断了尚盈盈的话。

    见娘亲吓得面容紧绷,尚盈盈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心想许是刘喜来接,便上前去推开窗子。

    外头的人果真是刘喜,可他大冬天的竟汗出如浆。热气从领口里往外直冒,活似刚揭盖的蒸笼。

    “姑姑恕罪,奴才也不想打扰您见亲人……”

    刘喜拿袖子一抹脸,极力压低喉咙,颤声说:

    “只是您实在得过去一趟,万岁爷和顾小王爷打起来了!”-

    冬夜的御教场,满地的积雪都叫鹿皮靴子踩实又踏碎。

    晏绪礼连端罩都没披,只着里头的明黄缂丝龙袍,拳风扫过枯柳枝,震得枝头冰凌簌簌往下掉。

    “你不就是觉着她生得好看?”晏绪礼怒声质问。

    方才宴席之上,顾绥竟欲当众求娶尚盈盈。亏得晏绪礼反应快,没等他出口便断然喝止。饶是如此,宴上兴致也一扫而空。晏绪礼把这混账揪来御教场,满心只想狠揍他一顿。

    顾绥格臂一架,靴底在雪地上蹭出两道白痕,仍不服输地呛声:

    “当然不是!自打头一回见她起,我便觉得她与众不同——”

    话音未落,晏绪礼已气急踹了他一脚。顾绥踉跄退到兵器架旁,撞得十八般兵刃叮当乱响。

    “万岁爷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顾绥滚身躲开,气愤扬声:

    “实则您才是看上她那张脸吧?”

    “胡吣!她便是丑若无盐,朕也喜欢她!”

    晏绪礼拳拳凌厉,却到底在触及顾绥腹前时,收了几分力道。

    “我也是!”

    顾绥硬挨下这一拳,顺势抱住晏绪礼的胳膊往前拽。两人齐齐栽进雪堆里,惊起几只夜栖的寒鸦。

    荣王跺着脚横插进来,貂皮暖帽早歪到了后脑勺,露出的鬓角也叫汗浸得打绺。

    “哥、哥……别打了哥!”

    荣王拽完这个拉那个,跟拉磨的驴似的来回打转:

    “靖之!你也快认个错,别跟你九叔犟嘴——”

    晏绪礼从雪里挣出半身,忽地摸到块冻硬的土坷垃,扬手便要砸。

    荣王吓得赶忙扑上去,用身子挡在前头:“哎呀哥,使不得使不得!这要是砸出个好歹,等过几日二月二太庙祭祖,朝臣的唾沫星子能把您淹啦!”

    顾绥趁机一个鲤鱼打挺,抹了把热汗大嚷:“万岁爷要砸便砸!我偏就要娶玉芙姑娘!”

    “你——”

    晏绪礼把荣王从身前搡开,大怒欲叱,到口的话却又卡在唇边。

    沾亲带故便是这点不好,想骂人的时候都张不开嘴。若是一个不留神儿,都怕把自己一同骂进去。

    尚盈盈跟在刘喜身后,跌跌撞撞奔到御教场时,正见晏绪礼从雪地里站起来。

    以为晏绪礼打输了阵,尚盈盈眼前一黑,顿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慌忙冲进二人之间,一把抱住晏绪礼的腰。

    “主子爷!”

    尚盈盈声音都带了哭腔,手指死死攥住他腰间玉带:

    “您可有伤着?让奴婢瞧瞧……”

    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将落未落,竟比滚水还烫人。

    晏绪礼慌忙收拳,反手将尚盈盈揽进怀里,拇指爱怜地蹭过她眼角。

    随后,晏绪礼又抬眸睨向不远处的顾绥,眼中满是得意与挑衅,似是让他瞧瞧清楚,尚盈盈到底偏心谁?

    顾绥见状僵在原地,眼眶红得似要滴血。拳头攥得咯咯响,却到底没敢再上前半步。

    “行了行了,快走吧!十二叔送你回府。”

    荣王趁机搂住顾绥肩膀,半拖半拽地扭他往外走,心里还不禁直叫苦:哎哟喂!合着方才差点儿连他一起揍,这会子玉芙一来,就都不敢动手了。这是凭啥?回头他也要躺在地上打滚!

    四周忽地静下来,尚盈盈这才惊觉失态,连忙要退开。晏绪礼却扣住她后腰不放,就着这个姿势,俯身在她耳边笑道:

    “甭嚎丧了,朕能有什么事儿?”

    方才尚盈盈过来得急,比甲领口的银鼠毛都炸开了,活像只受惊的家雀儿,当真是可怜见儿的。

    这会子缓过劲儿来,尚盈盈猜着小王爷再昏了头,也不敢真往皇帝身上招呼,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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