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给她一个辩白的机会吗?
他看她的鼻尖和嘴唇实在太像失去的那个人失去了,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就算找到了替身,可以日日笙歌,夜夜被翻红浪,但心里还是缺失的,因为知道她不是“她”。
只是又忍不住,肌肤之亲之后产生的怜爱,以及她们俩太过相似之处甚多,总叫他舍不得。温凌伸手轻轻抚弄她的脸颊和鼻尖,最后手指抚到她的嘴唇上,来来回回,感受她唇形的完美。
那里敏感,被抚弄了一会儿,何娉娉就醒了,她睁开眼,惺忪地看了看面前的人,说:“啊,大王回来了?”
又说:“了不得,我竟然鸠占鹊巢了。”好像想要起身。
温凌手指用了三分力,按在她嘴唇上,含笑说:“占吧。”
何娉娉见他温存笑意,也就不起身了,瞥了他一眼,轻轻张嘴亲了亲他的手指,笑道:“我今日怕不能伺候呢。”
温凌被撩拨到了,俯身亲亲她的嘴唇,把她的额发拨到耳后,笑道:“没事。我也不是只想着那事。”
他就势躺进被窝里,轻轻搂着何娉娉的腰。
何娉娉也安然地享受着,看着他闭起来的一双眼,高峻的鼻梁,笑道:“大王累了吧?我倒是睡了一天了。”
他闭着眼睛说:“之前叫你辛苦受罪了,现在能好好休息,自然要好好休息的。”
又不经意地问:“那天幹不思怎么就被你激怒了?”
何娉娉不好意思地说:“他欲要侵犯过来,奴一时心里不愿意,推拒了他一下,就把他惹火了。”
温凌说:“唉,你怎么会犯这样的错?我的人就在外面,你虚与委蛇一下,很快就过去了,何必激怒他。他是什么猪脾气,你不懂啊?”
何娉娉只觉得心寒,嘴里驯顺地说:“是……要论原来奴学的本事,第一就是与男人虚与委蛇。可惜,即便是自小儿学的,也当不得心思不同了,原本当做职分来做的事,突然间就不情愿了。”
她这自然也是虚与委蛇,只不过换了个对象。
温凌心里冷笑:要是幹不思再聪明细心一点,我还真就会信你的话了!
何娉娉尚未觉察他笑意下心思已经变过了,她扭扭腰道:“睡了大半天了,得去……解个手。”
脸色微红,淘气小姑娘一样看着温凌。
温凌宽宏地说:“去吧。”
何娉娉解手回来,觉得口渴,又在放茶的小案桌上倒茶喝。这时看见案桌上除了一套钧窑的青瓷茶具外,还有一个匕首的刀鞘。
刀鞘做工极精:熟牛皮上用黄铜镀金镶边,两面嵌着十数块宝石。
她愣了愣,这是温凌的随身匕首,一般在门口会卸下交给信得过的使女保管。现在刀鞘在这儿,里面的刀刃呢?
温凌的声音从她身后的床榻上传来:“我的匕首好看不好看?”
何娉娉只能说:“自然是好的。”
本能地转过身,却见他已经坐在床沿了,海东青一般的锐利眼神直射过来,笑眯眯却只勾起一边嘴角,手里正盘玩着露刃的刀,刀锋寒光闪闪,仿佛还带着血色。
何娉娉的呼吸都窒住了,慌乱间退了半步,而后强笑着说:“吓煞人了。”
“你猜它锋利不锋利呢?”他笑着问。
何娉娉后腰倚着案桌,强自笑着:“大王能贴身带着的宝器,自然是锋利的。”
“不错,很锋利!”他说,“不说削铁如泥吧,平日宴会上吃白肉,那么大一块肉,它可以轻轻松松切得薄如纸,一点发钝的粗糙都没有。”
何娉娉咽着唾沫,果然见他招招手:“娉娉,你来。”
她双足机械麻木,头脑还很清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若是起了杀心,自己无论如何逃不出这王府。该来的总要面对,自己怀着必死之志,才肯冒险,一是答应凤霈替代被无意间发觉了的凤栖,跟着温凌来到北地;二是答应高云桐在这残暴异族王的府邸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期待着像西施貂蝉一样,做点祸乱他国的事。
既然如此,就面对吧。
她一声不吭,来到温凌身边。
温凌玩味地看着她,先严肃下来,手捏紧了刀柄,接着又弛然一笑,拍拍她的手背说:“傻瓜,不把我的刀鞘带来,难道我就枕着白刃睡?去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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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娉娉机械麻木的反身又去拿来了刀鞘。
温凌接过刀鞘,把心爱的匕首仔细插入鞘中,说声“睡吧”,两腿一抬,身子一倒,变为侧卧。而手握刀柄,刀放置于枕下,只要一抽、一挥,顿时可以杀掉趁他入睡来进犯的人。
何娉娉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他似乎真的很困,笑容消失了,粗声粗气道:“怎么还不上床来睡?”
何娉娉从他脚头爬上床榻里侧,小心钻进被子。
他呼吸沉稳,好像睡着了,但突然又冒出一句:“娉娉,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何娉娉浑身寒毛站立,自感脖子里起了一层粟粒,而头顶至背脊,全部如被冰沃,毫无热气。好半天才答道:“奴知道大王的意思。”
“大概只知道一层意思。”温凌说,“好好想想,是两层意思。”
“是,奴慢慢想。”
无非,一层是警告她他已经知晓她的阴微心思了,不要再挑战他的底线;二层是表达他对她的恩与情,没舍得杀她,是最大的恩情,她不要得福不知。
何娉娉躺在他暖融融的身侧,整整一晚,浑身冰冷。
靺鞨皇帝召集完勃极烈会议之后,温凌和幹不思继续开始备战。
晋地比河东难打,幹不思心里明白,但是他只是被郭承恩打败过,一直只觉得南梁的军民一打就垮,都是废物点心;现在郭承恩又投靠了他,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所以傲慢地接了旨意,还在外面放话:温凌拿不下来的地盘,只有等他幹不思去拿下了。
皇帝和温凌都心知肚明。
温凌忍下了这口气,不与幹不思计较。
皇帝毕竟还要考虑大局,谆谆地嘱咐了乌林答部落要好好保护太子,不要让他轻敌冒进。
但此时靺鞨的笔杆子刘令植死了,向南梁问责、试探的国书该由谁写,一时有些为难。
勃极烈会议上讨论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出能娴熟掌握汉人那种佶屈聱牙的骈四俪六文字的靺鞨人,即便是刘令植的得意门生温凌也是大摇其头:“通晓汉语是一说,读懂和喜好而已,要写这样一份文字畅达而毫无歧义的国书,千秋万代要留下来的,我尚无这样的本事。”不愿意做这个出头椽子,更不愿意将来哪里被人指摘出错误。
“那不妨从这次被俘虏的汉臣中挑选一个愿意写的呗。”一个勃极烈提议。
于是大家又讨论人选。
俘虏来的南梁臣子多的是,但亡国之臣,大多数表现得冷冷漠漠,或许不敢反抗,但也不热衷于为靺鞨当差做事,总是装傻充愣、推诿塞责的人多。
想了半天,只有章谊父子和沈素节似乎显得比较服从,肯热心做事,于是决定从他们俩问起。
章谊父子忖度了半天,还是没有答应写这种国书,明摆着就是把自己钉在万古千秋的耻辱柱上了,所以虽然极尽全力地找了理由和借口,心思还是叫人一看就透。
而沈素节,也是听到劝说之后半日说不出话,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久,然后告诉靺鞨官员:“行吧,我来写。”
第 155 章
写完给南梁新帝凤霈的国书, 沈素节官升三级,得到了皇帝赐下的一领红袍及一些银钱。
他兜里有了钱,正大光明地到永定渠边那条花街柳巷, 喝酒听曲, 显得荒唐无比。
小红唱了三首新曲,得了一大把的赏钱,笑吟吟给隐秘的阁子里的两个人蹲了蹲身:“多谢两位官人的打赏!高官人的新词写得实在是好!王府里都抄了词儿去给家姬学唱呢!”
高云桐矜持地端着酒杯, 问:“那么, 王府里近期又点了哪些新词来听?”
小红说:“一首《忆江南》,一首《塞上曲》。”她弹拨着琴弦, 咿咿呀呀唱了一遍, 都是听似普通的旧诗词。
高云桐从褡裢里摸赏钱,沈素节制止了他,说:“我来。”
等小红欢天喜地从沈素节那里捧了一盘子制钱离开后,沈素节亲自上前关好门户,叹口气说:“你别和我争。我刚挣了一笔不义之财,心中愧疚,上赶着花在这些不义之地才是正理, 减轻我的愧疚感。”树慈
高云桐笑道:“想必是靺鞨人的赏钱。”
沈素节报之以一声长叹,耳朵根都红了。
高云桐安慰他说:“君心如山,我清楚。如今大家能齐心协力,盼着收复山河的一天, 将来总有为自己洗清的时候。”
接着他问:“小红唱的这两首诗词感觉也有所指:《塞上曲》是说塞上空虚,可以进攻?《忆江南》是说他们又开始觊觎江南,想再次入侵?”
沈素节点点头说:“那两厢是对上了。江南吴王已经写了檄文广发天下, 起军造反了。这给了靺鞨最好的口实,所以不错这次旗号是往江南而去, 问责吴王。只不知是温凌去,还是幹不思去,还是都去。也不知道打算用怎么样的进攻路线。靺鞨皇帝是不是还都,我这里也不晓得,他们不像我们,御驾一动,又是禁军清路,又是祭告宗庙,马一骑,快得很。”
高云桐说:“听说关外今年极寒,幽州才入秋,黄龙府已经下了半个月的大雪了上回乔都管肯信我的谎话,也是喝多了自己告诉我‘这样的极寒,兄弟们吃不消也正常,只不该骗我义父’。但不知道这位靺鞨的皇帝究竟是贪图享受,怕受关外极寒的罪呢,还是勤政爱民,听说雪灾等等就要回驾打理民生呢?”
沈素节说:“我晓得你想知道什么了。我想办法打听这些消息来。包括这次谁打算去江南劫掠,什么样的线路,我尽力打探过来。”
高云桐说:“这都是一等一的机要,你千万当心!”
沈素节笑道:“我又不傻,肯定会小心的。再说,你答应过我,将来回我润州老家,要看看我的老父和妻子过得好不好。至于我么,估摸着也回不去了,身在曹营心在汉,能为故土做点什么,死也不怕。”
高云桐肃然,没多说什么,拿起桌上切肉的小刀,拂拭干净,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了一刀,把血滴进两个人的杯子里。
沈素节问:“咦咦,这是干什么?”
高云桐说:“我跟当兵的人久了,学了一些丘八的习性。最重的誓言,莫过于歃血。我高云桐年岁小,觍颜拜琅玕为兄长。将来润州沈公,就是我的爹爹;你夫人就是我的嫂嫂;家中的儿女我就当亲生儿女,一定让兄长后顾无忧!”
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也相信,靺鞨如今看着强大无俦,事实上之前胜利得太容易,已经开始轻飘浮躁、自以为是了,而且内里这么多矛盾,国内又遭雪灾并无余粮,真正是外头漂亮架子,内里虚浮骨子罢了。兄长日后归国还家,兄弟我也一定会努力!”
沈素节眼睛里闪着泪光,笑着说:“哦哟,这样的丘八习性我还不知道学不学得来!”
拿起高云桐割手指的小刀在自己手指上比划了两下,笑问:“疼不疼啊?”
高云桐也笑了:“有点疼。”
沈素节说:“其实日常被什么东西割伤了皮肤也很常见,自己割,好像有点下不了手。”
伸手在食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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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了一下,只划出一道白印,咬咬牙用力划了一下,顿时开了一条口子,血滴滴答答就下来了。他叫了声“了不得!”,又赶紧取了酒杯等在下方,两只杯子里变得红彤彤的。
他把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止血,然后端起其中一只:“兄弟,愚兄先饮这一杯。你努力打回河东去!回江南时捎带着看望看望你干爹和你嫂嫂侄子侄女们!”
高云桐含泪而笑:“兄长,我们今日一条心,虽然不知道未来这条路会走得怎么样,但兄弟的誓言永恒不变!”
碰了碰沈素节的酒杯。两个人一起把酒饮尽。
何娉娉看见温凌在擦拭他的长弓,立刻想到之前零星听到的关于靺鞨又打算南侵的消息。
她知道温凌对她有警觉,但想到这次南侵又将是举国百姓的苦难,咬咬牙决定还是要打探一下情况。
她蹭蹬着门槛,含着笑问他:“怎么都忙得一头的汗?我给你点一盏茶,好不好?”
温凌放下他的长弓,看了看笑意清浅的何娉娉,点点头:“好,正好渴了。”
喝茶时,他看见何娉娉一眼一眼地瞥他那弓,不由放下杯子笑道:“我的弓好看么?”
何娉娉笑道:“这样的刀兵即便再漂亮,想到是用来杀人的,还不知道上面沾着多少鲜血、附着多少冤魂,就觉得脊梁骨发凉,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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